他穿戴整齊出了門,休息夠了,一整個神清氣爽。
村裡一夜都沒停過,羽林軍和翰林的學生輪換著休息,天氣惡劣,已經有學生扛不住生病了。
霍松聲巡視一圈,問了下現在的情況,春信跟他報告,說現在人手不夠,一部分人要休息,一部分人要照顧病患,藥材也緊缺,已經派人下山去取了。
“村裡有能幫得上忙的人嗎?”
春信點頭說:“幫著呢,但是倒塌的房屋靠人去清理還是太慢了,這沒辦法。”
霍松聲建議製造一些省力的工具,比如牽引繩,太重的木頭或牆體利用繩子去清理。
春信立刻去辦。
霍松聲去破廟看了看,廟附近已經用營帳隔開幾片區域供傷者治療,翰林院的學生基本都在這裡幫忙,營區保持通風,以免造成感染,缺少的藥品是關鍵,人命關天,必須盡快補齊。
符堯忙了一夜沒有休息,霍松聲看他臉色都不好了,強逼著讓他去睡覺。
村裡有負責照顧災民起居飲食的婦人,體恤他們辛苦,變著花樣給他們做吃的。
婦人端了碗雞蛋羹給霍松聲,調過汁的,很香,雞蛋不剩幾個了,這份是她特意給霍松聲留的。
霍松聲謝過人家,沒舍得吃,熱乎乎的一碗讓符塵送去給林霰,不忘提醒他吃藥。
林霰已經起來了,周旦夕和李為都在他帳子裡,他披著外衣坐在一邊同他們說話,跟他們說下一步要做些什麽。
符塵把雞蛋羹放到林霰面前,太香了,聞的人都流口水。
林霰停頓一下,看看周旦夕和李為:“你們……吃嗎?”
李為擺擺手:“大人你還病著,趕緊趁熱吃了吧,外面多了是。”
林霰原本沒什麽胃口,聞到香味才覺得餓。
他低頭喝蛋羹,邊聽周旦夕和李為講話,吃的小腹暖暖的,指尖也生了熱。
營帳外吵吵嚷嚷的,有人在哭叫。
發生了這樣的災禍,百姓的情緒都頂到了極致,沒人能平靜的接受親人在自己眼前離去,崩潰在所難免。
林霰出去看看,正在他門口哭的是個年過半百的男人,他的母親和小孩昨天就被挖了出來,已經過世,剛剛官家人告訴他,廢墟下找到了他的妻子,還活著,但情況不容樂觀。
他的妻子被一塊斷裂的石板壓在胸口,大夫去看過,石板不可輕易移動,拿開人立刻就會沒命。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難題,不拿人會死,拿了人死的更快。
男人悲痛欲絕,跑到這裡來請大人做主。
林霰能感受到男人的無助,對方看他的每一眼都充滿乞求,希望他能拯救自己的妻子。
林霰問跟著過來的學生:“傷者情況怎麽樣?”
學生說:“已經意識不清楚了。”
林霰將男人扶起來,拍拍他的肩:“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條生命。”
林霰言盡於此,他們不會放棄,但他們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男人的妻子還是沒能活下來,在大夫的指導下,羽林軍嘗試移開壓在女子身上的石板,起初她還能說話,甚至頭腦也比壓在下面的時候清醒,但很快她就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他們沒能挽救女子的生命。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不僅是家屬,現場的人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衝擊。
林霰穿好衣服去現場,現場比昨天還要凌亂,更多屍體堆在一邊,臉上蓋著白布。
霍松聲很快發現他,忙碌中跑過來:“怎麽出來了。”
林霰很擔憂地看著那些屍體:“這些要怎麽處理,一直堆在這裡可能會出問題。”
死屍很容易傳播疫病,也就是現在天冷,否則根本存不住。
霍松聲也在頭疼這個:“有人認領的都提走了,這裡的是沒人認的,多半是一家老小全折了的。”
林霰問:“能燒嗎?”
“村裡老人說不詳,不給燒。”
大歷盛行土葬,很少會有人火葬,老一輩人講究死後要留全屍,認為火葬不吉利。
“周旦夕已經去做思想工作了,晚點再看看吧,你別操心了。”霍松聲忙的一口水沒喝,嗓子乾得厲害,嘴唇都被風喇的起皮了。
林霰讓他在這裡等等,找學生拿了點水給他。
霍松聲喝了水就走了,接著忙,半路撞見符塵,讓他趕緊給林霰送走。
林霰身體沒好透,到了下午又斷斷續續地燒起來。
霍松聲抽空來看了他一眼,林霰側躺在床上睡著,沒被他吵醒。
林霰這性子,若非實在起不來是不會老實躺床上睡覺的。
霍松聲給他掖了掖被子,探探帳子裡的火燒的夠不夠熱,囑咐符塵哪兒也別去了,就在這陪著林霰。
村上的大夫都在給傷者醫治,沒人顧得上林霰,連符堯忙起來都顧不上他了,林霰喝了藥自己捂著,更多是靠自己扛,但只要林霰稍微精神好一點,他一定會去現場,需要他拿主意的事情太多了,周旦夕和李為盡管分擔了不少,但也有需要林霰做主的時候。
就這麽過了三天,林霰反反覆複燒了三天,終於開始好轉。
這三天仍然持續不斷下著雪,給軍隊搜救帶來了很大困難。不大點的地方,人卻不少,霍松聲他們速度已經很快了,仍然無法徹底清理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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