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掀開,屋外的幾個人都看到了縮在謝老太太身邊的程昱,這小子的額頭和手臂都綁著繃帶,臉上露出來的地方又紅又腫——不管什麽緣由,他這一頓打倒是挨得挺結實。
謝老太太訓斥兒媳,“你這還有沒有規矩?誰家做媳婦的,到了婆婆面前掀開簾子就罵人的?!你也不說管管!”
最後這一句話說的是謝先生。
以往聽到謝老太太這樣說,謝先生都會對自己太太有些不滿,但這一次,他卻反駁道:“被冤枉的是自己兒子,她有些激動也正常。”
“什麽叫冤枉?”謝老太太對兒子的頂撞感到不滿,“什麽都還沒問,你就知道是冤枉?”
謝先生回道:“什麽都沒問,你們不是已經給我兒子定罪了?”
謝老太太啞然。
王梅也忘了哭,愣了一下才哭著說:“表哥你什麽意思?阿昱是不是你外甥?”
謝先生沒有搭理她,拉著老婆兒子和兒子的同學在堂屋的另一側坐了下來。坐下之後,還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
謝老太太掃一眼面無表情的一家人,眉頭微皺,“家醜不可外揚,這種事……你們怎麽把客人也帶來了?”
唐鏡正要解釋,旁邊的謝輕橋就抬手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開口。
謝先生也不接這話,反而抬手指了指角落裡的自鳴鍾,“再等等。”
“什麽意思?”謝老太太不悅。
程太太也淚汪汪的望著謝先生,“表哥,我們孤兒寡母,可就靠你了。”
這話又說的曖昧不清。
謝太太胸口起伏,一雙眼睛簡直要噴火。
謝輕橋這個時候不擔心自己會挨罵,反而有些擔心謝太太會被氣到,他起身走到她身後,雙手搭在她肩膀上,輕輕按了兩下。
謝太太一肚子火氣,都被兒子這不成章法的推拿給氣沒了。她有些無奈地抓住兒子的手,讓他拉到身邊坐下,抬眸望向身旁的丈夫。
謝先生淡淡掃了一眼眼含熱淚的王梅,再看一眼縮在謝老太太懷裡的程昱,似笑非笑的說了句,“再等等,我一定給大家一個公道。”
這一等就是差不多二十分鍾,然後有謝家的下人進來回話,說警察局來人了。
滿屋子的人都吃了一驚,謝老太太連忙問謝先生,“怎麽回事?人是你叫來的?”
謝先生起身,很規矩的點了點頭,目光若有所思的掃一眼王梅母子,“王表妹非說她兒子是我家阿橋下的手,阿橋在來的路上又說自己從來沒乾過這種事……王表妹不是說公道?那我們就請警察先生來給我們一個公道吧。”
王梅與程昱對視一眼,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了謝老太太的胳膊,“姑母,你看表哥,這……孩子之間的事,怎麽就驚動了警察局呢?”
謝老太太不用她挑撥也有些怒,呵斥謝先生說:“家醜不可外揚,你是怎麽想的,反而要把事情鬧大……你也不勸勸他!”
被她捎帶腳訓斥一句的謝太太雖然意外自己丈夫的舉動,但這個時候肯定要替他說話的。
“母親,”謝太太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阿昱受了這麽重的傷,這可不能說說就算了。總要給孩子一個公道……這不是王表妹剛說的麽?請警察先生好好查一查,免得阿昱委屈,也免得我兒子被人冤枉了一次又一次的。”
說到最後一句話,她語氣中已經頗有怨氣。
謝老太太也有些傻眼了,她習慣了一家老小都處處聽話,從來不知道兒子媳婦還有這麽硬氣的時候。
唐鏡也看的有些傻眼。
他們從主院出來的時候,謝先生倒是說了要去書房打一個電話,但他沒想到謝輕橋的爸爸是這麽剛硬的人。
看來王梅算計到了他老婆孩子頭上,還是讓他很生氣的。
警察局的來人是兩位中年警察,他們似乎跟謝先生認識,彼此很熟稔的互相寒暄,又向家裡的老太太問好,然後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王梅剛要開口,就聽謝先生說:“這是家裡的親戚,放學路上被人打了,勞煩你們幫忙查查看是怎麽回事。”
程昱原本很堅定的表示他挨打的事情是謝輕橋安排的,但是在面對警察的時候,他也有些慫了,嘴巴動了動,就是說不出一個字。
王梅急得不行,拚命給他使眼色。但這個時候程昱也無法肯定他母親的眼色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了。
程昱結結巴巴的告訴警察他是在哪裡挨打,打他的又是什麽樣的人。至始至終,他沒敢提自己的懷疑與之前那無比堅定的指責。
警察做完記錄就告辭離開了,走的時候還跟謝先生承諾一定盡快查清楚小少爺挨打的來龍去脈。
送走警察,老太太的房間裡就徹底沉默了下來。
唐鏡覺得,他這個人證出現的毫無必要。因為程昱在警察面前壓根沒有繼續給謝輕橋潑髒水的膽量。
謝老太太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她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勾心鬥角的事情見得多,不至於看不出程昱母子倆前後的兩副面孔。
哪怕她維護自己的外甥女已經成了習慣,這會兒也有些不高興了——誰會樂意被人利用呢?
而且這利用的手段還並不怎麽高明。
唐鏡輕輕咳嗽了一聲,想要提出告辭。他覺得接下來就是謝家內部解決矛盾的時間了,他一個外人似乎不大合適繼續留下來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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