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陳玄融覺得,要給一個完全失憶的人解釋清楚他們的工作原理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就好比方臨生,不管他年輕時候做過什麽錯事,他的靈魂已經不必背負罪孽了,也不用恐懼死了之後要下地獄。”
唐鏡,“……”
唐鏡原本就沒有什麽宗教信仰,陳玄融此刻的解釋又並不能夠說服他,於是他就萌生了一個想法:他們其實就是騙子,合起夥兒來哄弄方臨生的吧?!
陳玄融詭異的接收到了唐鏡發送的懷疑的信號,他簡直要惱羞成怒了,“你這是什麽眼神……是你自己不懂……”
唐鏡攤手,他是不懂,所以他在等著聽解釋啊。
“你這樣想,”陳玄融深深籲了口氣,“你進入的這個世界,與他真正的回憶之間是有關聯的……聽說過量子糾纏嗎?在微觀世界裡,有共同來源的兩個微觀粒子之間存在糾纏關系,不論相隔多遠,只要其中一個狀態發生變化,另一個也會隨之發生變化。”
唐鏡,“……”
陳玄融卻覺得自己說服了唐鏡,神情都振奮起來了,“有些科學家認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固定的共振頻率,也就是說,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存在一個糾纏的自己……明白嗎?你遇見的就是方臨生,此方臨生,就是彼方臨生。”
唐鏡徹底懵圈了。
他從來不知道量子理論還能用來解釋神學問題。
但他知道,這個問題只能問到這種程度了。不是陳玄融水平不夠,不能解釋的更深刻,而是唐鏡對這個世界了解、對這個世界的宗教文化的認識太有限。就算陳玄融能解釋清楚,他也未必聽得清楚。
唐鏡起身送他離開的時候,問了當晚的最後一個問題,“這樣進入別人的靈魂世界的過程,對我自己的精神力是有傷害的,對嗎?”
“對。”陳玄融並沒有回避這個問題,他抬手在唐鏡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安慰他說:“好好休息休息,很快能恢復過來……師父不會不管你的。”
唐鏡點點頭,“謝謝師兄。”
他把陳玄融他送到門口,回身看著這個據說屬於他的住處,浮現在心頭的卻是藏鋒那個有些凌亂的宿舍……也不知他怎麽樣了?
是不是也順利的離開了那個所謂的靈魂世界?
其實他喊住陳玄融的時候,並不止是想問一問天門道的工作原理,他更想問的是陳玄融認不認識藏鋒這個人,以及藏鋒的身份。
但跟藏鋒比起來,陳玄融、包括他的師父都還只是陌生人,唐鏡就忍不住犯了小心眼的毛病,不肯在這個時候提起藏鋒的名字。
萬一他們跟藏鋒並不是同一陣營的關系呢?
唐鏡站在門口出了會兒神,關好門,開始檢查這個院子。
這裡確實只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跡,床鋪上只有一個枕頭和一床被子,沒有多余的拖鞋,洗漱間的牙刷毛巾也都是一個人的。
櫃子裡的衣服都是單身男孩的風格,T恤、衛衣、牛仔褲,也有幾套青色的寬袖袍子,就像他身上這一套。剛才在法壇,嚴壑、和粟和陳玄融也都是穿著類似的袍子,唐鏡覺得這應該是某種有象征意義的工作服。
房間裡還有一些對他來說比較眼生的東西,不過,他和藏鋒雖然相識於二十年前的靜江市,但藏鋒告訴他不少有關二十年後的生活常識,比如洗手間裡的熱水器,再比如在當時還不是非常普及的筆記本電腦。
電腦打開,唐鏡發現需要輸入密碼,只能先放在一邊。書案下方的抽屜裡倒是有幾本筆記,記錄的都是唐鏡跟師父學習法術的一些心得或者他自己的感悟。
又是唐鏡看不懂的東西……
除此之外,吸引他的就是書房裡成架的書籍了。這其中大多數都跟道家法術相關,還有一些是豎版的書籍。藏鋒說過,這是幾十年前的舊版式,尤其紙張都泛黃的這種,哪怕是唐鏡這個外行來看,也知道是有年頭的古書。
這都是非常珍貴的古籍了。
當然了,繁體字,唐鏡就更不認識了。
挑挑揀揀的,他從書架上選了一本《近代史》,打算拿到臥室去看。
洗澡的時候,外衣一脫掉,唐鏡忽然發現他的左手腕上有一道蜈蚣似的傷疤,傷疤還比較新,泛著粉色,像是剛剛愈合不久的樣子。
這像是一個人曾經割腕自殺留下的痕跡。
唐鏡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他轉頭望向鏡子,這張真實的面孔幾乎與幻境中的樣子一模一樣,蒼白、孱弱,沉默不語的時候,眉宇間的神色仿佛有些憂鬱。
但唐鏡正值壯年,生活條件看上去還不錯,陳玄融這位師兄也一副關心他的樣子,上面還有師父、師伯這樣的長輩照看著,到底是什麽原因會讓他覺得活不下去?!
窗外有風聲遠遠傳來,像有什麽怪獸在夜色裡嗚咽。
唐鏡抖了一下,連忙鑽進了熱水裡
冬夜,房間裡看不出有什麽取暖的設備,但溫度卻並不低,至少唐鏡窩在薄被裡並不覺得冷。
翻了兩頁書,唐鏡又想起了跟藏鋒擠在一張床上的情形。
那樣窄窄的一張床,只有現在在的床鋪一半兒的寬窄,床又硬,外面是荒地,隔壁還有心懷叵測的人……
但他的每一夜都睡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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