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鏡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暫時還不好說……我走的時候會告訴你的。”
張靈澤望著他。他的身高已經接近唐鏡了,只是身量尚未長成,骨架仍顯稚嫩。但他看著唐鏡的時候,卻仿佛正在用盡全力的想要記住他。
唐鏡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他的不舍。但他到底什麽也沒說,只是拉著唐鏡的手,沉默地往回走。
接下來的幾天,唐鏡想方設法去證實心中的懷疑。
他留意黃家的動靜,想辦法打聽天門山上的動靜,終於在幾天之後得到了一個確定的消息:嚴壑和丘恆出門遊歷去了。
同一時間,借住在黃家別墅裡的那些虎林山的道士們也不見了。
這個時候也才六月初,距離丘恆出事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張靈澤他們畢業班也才剛剛考完了第一場模擬考試。
但唐鏡不敢大意,在知道了前世不曾了解的信息,比如虎林山之後,他不能肯定出事的時間不會有所改變。
至於他擔心的張靈澤……
張靈澤身上有丘恆送的一枚防護符,人身安全是沒有問題的。唐鏡甚至覺得,藏鋒既然受了丘恆的恩惠,他去替藏鋒還了這份兒人情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就在唐鏡要找張靈澤告別的前一天,張靈澤告訴他一個好消息,他的爸爸媽媽都請假回來陪伴他一起中考了。
“他們今天晚上就能到家了。”張靈澤很開心的對唐鏡說:“他們都在部隊工作,平時很少有假期的。”
唐鏡聽到這裡,終於明白他為什麽一開始會覺得張靈澤不是藏鋒了。因為藏鋒跟他講起自己家的情況時,他還沒有分清楚這個世界的各個不同的職能機構,所以聽到“維護和平”這樣的描述,就將他父母的身份理解成警察了。
唐鏡松了一口氣,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有些欣喜,又有些遺憾——到底是他的出現擠走了原來那位“大哥哥”,還是說壓根就沒有什麽大哥哥,曾經出現在藏鋒生命裡的人,就是他本人?
這是一個沒有辦法去求證的問題。
唐鏡一想到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裡,他一直處於“我酸我自己”的狀態,就忍不住想笑。這也太……太……
他特別想給藏鋒一個愛的抱抱。
但是不行,現在的藏鋒還只是一個孩子。他不能讓藏鋒對他的印象變成:中學時候幫過我的哥哥、但是在告別的時候終於暴露了猥瑣的嘴臉。
唐鏡十分克制地拍了拍藏鋒的肩膀,“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那我就預祝你考試圓滿,順利進入你喜愛的高中。”
張靈澤點點頭,眼裡流露出不舍,“你會很快回來嗎?我還要請你吃飯呢。”
唐鏡猶豫了一下。他馬上要動身去遙田鎮,不管他能不能順利解決嚴壑和丘恆的麻煩,大概率都不能再回來了。
他沒有說話,張靈澤就明白了。
唐鏡看出他眼裡有難過的神色,這個年紀的孩子,哪怕父母不在身邊,比同齡的孩子都更加成熟,到底也只是一個小少年。
唐鏡伸手指了指他的胸口,“這個木牌收好,是天門道裡很有能力的符。還有……我們以後或許還能再見。”
區區十年的時間,對藏鋒來說或許漫長,但對唐鏡來說,也不過就是眨眼之間。
張靈澤眼眶微紅,鄭重地點頭。
十年的光陰之外。
靜江市,信息調查局,四樓問詢室。
連著幾天查詢各種訊息,眼睛都熬紅了的藏鋒裹著休息室裡順來的半舊的被子,窩在角落的沙發裡補覺。
大約太疲倦的緣故,昏昏沉沉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中學時代。
那是他生命中最憋屈、也最黑暗的一段時光,幾乎每天放學都會被人堵在路上,有時候對方只是戲弄他,有時候會吵起來,然後發展成肢體衝突。
他身體素質一向不錯,但以少勝多這種神話在現實生活裡並不會發生。他總是挨打最多的一個,偶爾還會帶傷回家。
他不敢告訴家裡的老人,而在學校裡更沒有人會管這種事,同學不敢問,老師只會回避,會說些蒼白無力的場面話,勸他對同學多包容……
藏鋒有時候也會覺得委屈,甚至是憤怒。但他只是一個人,他沒有辦法扭轉整個學校管理層的看法,也沒有能力以一敵十,打死那些天天欺負他的同學。於是只能忍,忍無可忍的時候打一架,然後……繼續忍。
真是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他唯一盼望的就是趕快畢業,趕快中考結束,從此以後再也不用看見這些人。
昏睡中的藏鋒緊緊地皺起眉頭,他裹著被子不舒服地換了一個姿勢。
他的夢境又變了。
一個面目模糊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前,將那些欺負人的孩子一個一個打趴下,然後他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少年,我送給你一件盔甲。”
睡夢中的藏鋒眉峰舒展開來,唇邊浮起淡淡的笑容。
他記不清這個青年的面容了,但那種安心的感覺卻仿佛烙印在了他的靈魂裡。每每回憶起來,都會讓他情不自禁的微笑。
藏鋒從夢裡醒來的時候,心裡有一種奇異的惆悵。
他要是能在夢裡看清他的臉就好了。
藏鋒一直懷疑當初幫助過自己的大哥哥也是道門中人,正因為他施展了某些神奇的法術,才讓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按理說中學時代認識的人,他不會忘記的這麽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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