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衡玉來見他時他隻穿著一身白色裡衣,這套衣物是離開時才換上。
人們總是對美人有格外優待的。
就算是對沈惟舟不滿的秋琴在看見青年一襲紅衣絕豔的那一刻,面上的表情也滿是失語,連說話都輕聲細語了半分。
但此刻,這份美貌在面前衣著華貴的女子眼前卻成了最大的原罪。
避開兩個侍女的上手,沈惟舟微微後退幾步,神色冷淡:“三公主認錯人了。”
自稱本公主的女子是晉國三公主姬蘭若無疑,沈惟舟並不了解這位久居深宮的公主,但看剛剛這位的言行,就不是個好說話的人物。
懶得引起不必要的衝突,沈惟舟解釋幾句,就要禮貌告辭。
但麻煩這種東西向來是主動找上門且甩不掉的。
他想走,也要看這兒的主人想不想讓他走。
聽到沈惟舟的話後姬蘭若眼底滿是不屑,塗著金粉豆蔻的青蔥玉指隔空點點沈惟舟:“愣著不動幹什麽,本公主的話管不了你們了?給本公主扒了他的衣服!都是聾子嗎!”
本來因為沈惟舟一副神仙公子模樣而猶豫的侍女們頓時認真起來,服侍姬蘭若良久,她們都清楚公主生氣起來是個什麽下場。不少人被活活打死,連屍體都是喂了公主養的巨蟒,淒慘無比。
沈惟舟自是不可能束手就擒,但如今這副身子實在是拖後腿,他無法精準地把握力道,下手沒個輕重,鬧到最後怕是會難看萬分。
青年神色冷了下來,看向姬蘭若的眸子隱約閃著殺意。
並未聽說晉國三公主有多受寵,如果一定要將事情鬧大的話,想必殺個公主也不算什麽大事?
就在這時,旁邊一直面帶疑慮的男子終於開口:“且慢。”
姬蘭若斜睨他一眼,卻沒生氣:“幹什麽?”
“三皇姐,弟弟之前聽下人說那卑賤東西長的醜陋不堪,與此人實在是對不上,不若再等等看看?”晉國六皇子姬蘭永言辭中對姬蘭若很是親近,“畢竟身在秦國,若是動了不該動的人,怕是會惹得秦國陛下厭棄,對姐姐不利。”
姬蘭若覺得此話有幾分道理,還未回答,不遠處就有人拽著一個灰撲撲的男人過來,動作十分粗魯。
他小跑著上前,一腳把低著頭的男人踹倒在地,剛好落在沈惟舟身前。
沈惟舟垂眸看他,只能看見細弱枯瘦的手指上密密麻麻的傷痕,還有逐漸氤氳在青石板上的血色。
那人就這麽匍匐在地,不動不說,悄無聲息,像是已經死了。
“奴才參見三公主,六皇子。”太監的聲音尖利無比,卻又滿是諂媚,“這小混帳不聽話耽擱了時候,奴才已經教訓過他,還望殿下們恕罪。”
“真認錯人了?”
姬蘭若不悅地皺眉,並不承認自己的錯誤,只是冷哼一聲。
錯了又怎麽樣,左右太子哥哥都會護著她,只要不是惹到秦隨,她在這秦王宮就可以橫著走。
都怪這個卑賤的東西。
給姬蘭永使了個眼色,滿意地看著他起身朝那個灰撲撲的人過去,姬蘭若的心情好了起來。
一雙紫金長靴踩上了那枯瘦的手掌狠狠碾壓幾下,男人發出幾聲悶哼,身體掙扎起來。
“按住他。”姬蘭永吩咐道,“冰水拿來了?”
“早都準備好了,現在就用嗎?”太監低眉順眼,語氣中帶著興奮和快意,顯然是沒少乾這種醃臢事。
“用。”
一聲令下,男人被從地上扯起來,強硬地被按住跪在了地上,姿勢屈辱。
沈惟舟這時看清了他的臉。
左半張臉清秀卻滿是傷痕,顴骨處高高腫起,額角更是青紫交加,鮮血順著流下;右半張臉像是被火灼燒過,肉桂色的皮肉新舊不一,深深淺淺坑坑窪窪,讓人看見幾欲作嘔,可怖無比。
他實在說不上好看,甚至當得起一句世俗眼光上的醜陋。
但他的眼睛很獨特,是墨綠色的,像是之前沈惟舟見過的波斯貓眼石,陽光灑在上面,晶瑩剔透,很美。
而此刻那雙原本應該澄澈的眸中沒有半分屬於活人的感情,全是麻木和死寂,如同一個知道自己既定命運的提線木偶,只等著死亡的到來。
沈惟舟看著對方這幅樣子,有些眼熟。
【當然眼熟。】
系統氣呼呼的。
大雪已經過去,再過一個月就開春了。
但盡管如此,氣溫仍是隆冬臘月的冰寒,別說是冰水,就是普通的水澆在人身上,也能讓人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看著太監提起裝滿冰塊的木桶朝那人走去,沈惟舟唇瓣微抿,眉眼懨懨。
他不喜歡多管閑事,但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等一下。”
沈惟舟溫聲製止,不卑不亢地問姬蘭若。
“請問三公主,這個人犯了什麽錯?”
姬蘭若美目中滿是訝異,似乎是沒想到她都不找沈惟舟的麻煩了,沈惟舟還為了一個玩意兒自討無趣。
世家望族中斷然不會出現這種沒眼色的人,姬蘭若一下子就猜到了沈惟舟的出身平平,跟秦隨關系想必也不是很大。
這下顧忌全無,姬蘭若笑得花枝亂顫,指指跪下那人。
“其母卑賤,身為伶妓卻勾引主人,他的妹妹更是屢次冒犯於裴世子。”姬蘭若嫌惡地掩嘴,“一個伶妓之女也敢肖想裴家尊貴的世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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