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
眾人歡聲笑語打打鬧鬧,場間一時熱鬧得厲害,紅袖閣再次被沈惟舟以一人之力攪動春水,哪怕月上柳梢也貪慕著眼前那此生難忘之景。
沒人注意到,樓閣之上的黑暗中,一個身量修長面色俊美的黑衣男子抱手半倚在牆邊,狹長鳳眸看著場間一舞驚鴻的紅衣美人,又把一眾二代少爺公子的調戲言語都收入耳中。
本該去接應救出燕無雙的秦隨就那麽站著,一動不動,安安靜靜地看著沈惟舟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他好像總有這個本事,光是站在那兒,就足以吸引人全部的心神,更別說此刻的他還這麽……
秦隨舌尖抵住牙根齒列,嘗到了滿口的鐵鏽味,半眯著鳳眸,漫不經心地想了想,心裡蹦出兩個字。
禍水。
真是漂亮啊,只是親幾下就能哭,不知道做起來能哭的多好看。
視線輕輕掃過沈惟舟攏得整齊的衣襟,秦隨低低笑了一下,轉身離開了那個地方。
在秦隨走後不久,沈惟舟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慢慢長舒一口氣。
他長睫微垂,輕輕看了一眼底下喝彩叫好的人,眼底無波無瀾。
聽燕無雙說,紅袖閣裡的妓子沒有一個是自願進來的。
無論是男是女,她們有的是被迷暈了賣進來,有的是被拐進來,還有的是被紅袖閣的老鴇看上了之後直接偷偷摸摸找個機會搶進來。
反正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有人命貴如黃金,最底層人命如草芥,死了也不值錢,更何況也沒讓她們死,只是調教一番賣掉而已。
進樓很少有人能逃得掉。
送來的飯菜食水都混著藥,要麽吃了渾身無力昏睡過去,要麽不吃沒有力氣,照樣跑不掉。有無數人試著求情,沒用;無數人試著跑掉,被追回來之後一陣毒打,甚至被直接喂上藥丟給樓裡的打手,破了身之後就老實了。
還有人寧死不屈,那怎麽辦呢?
那就去死。
逃跑被追回來之後亂棍活活打死,不給飯吃活活餓死,喂上藥之後低價賣出去給玩得花的客人活活折磨死,死的時候滿身青紫,慘不忍睹……紅袖閣日進鬥金,每一串錢都沾著惡臭的血。
在紅袖閣這滿樓赤紅繁華之下,不知道是沾染了多少無辜可憐之人的鮮血才能把一家青樓開成如今這般模樣,青樓主人和為虎作倀的老鴇罪不容恕,這些來為青樓添磚加瓦的來客人群,也不見得有多麽乾淨。
都不無辜,誰也別說誰光明磊落,問心無愧。
沈惟舟想到這兒,忽地一笑,有如遠山雪中突然盛開一束爛漫的花,滿室有片刻寂靜,隨即掀起了更大的喧鬧。
老鴇見狀急的手心出汗,不住地喃喃道:“不對啊,他穿的衣服上浸過了藥啊,他怎麽還有力氣呢,藥怎麽對他沒用,不可能啊。”
“……”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沈惟舟的“表演”還未結束,紅袖閣後面還有更精彩也更激動人心的安排時,沈惟舟動了。
他倏地松了手,卻不落反升,長劍一掃,樓內掛著的燈籠盡數破碎,裡面的燈芯和煤油暴露在空氣中,發出刺鼻的氣味。
沒有人注意到,沈惟舟右手指尖出現了數根透明的絲線,修長指節微收,絲線無聲而動,漫天墜落下的紅綢又重新聚攏到一起,在空中交匯成一道道絲帶,鋪天蓋地,遮住了眾人的視線。
“怎麽了?”
“這是在幹什麽,新節目嗎?”
“太好看了這也,我第一次遇見這麽好看的人和這麽別致的景象。”
“……”
紅綢之上,沈惟舟仿佛沒有重量一般,立在上面。
愈發明亮的燭火氤氳了他好看的眉眼,瓷白的肌膚在暖黃的光下多了幾分紅暈,殷紅的唇瓣微翹,讓沈惟舟更顯溫軟乖巧。
他看了看周圍的火燭。
“真亮啊。”
冰冷雪白的劍身映出火光,沈惟舟手腕微抬,長劍輕輕斬下。
燈籠,火燭,煤油,布料。
恍若一場盛大無聲的焰火,照亮了沉睡的天際。
又是一劍,一半紅綢斷,朝下方人群墜落過去,一半因為慣性四散,火星濺到木質欄杆上,不一會兒,火舌就已經順著舔舐上各個樓層。
這次不止是驚呼,還有尖叫和怒罵。
沈惟舟拽著唯一一根完好的紅綢懸在半空中,眉眼溫潤含笑,氣質纖弱,帶著病容倦意。
依舊是那麽好看,但大家都顧不得他了。
[這不就亂起來了?]
[嗯……怎麽不算呢。]
[這布景不便宜吧,這就燒了,沈惟舟真的燒錢,各種意義上的。]
[有皇帝,隨便燒,你管人家。]
有人喊著救火,但更多的人在擁擠推搡,發瘋似地往外跑,越亂就越跑不出去,慘叫聲怒罵聲越來越多,火勢也越來越大,他似有所覺地看了一眼老鴇的方向,然後對上了一雙滿是恨意的眼。
沈惟舟衝她笑了笑,無聲地吐出幾個字。
好看嗎?
紅衣的可不一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纖弱美人,還有可能是替人來復仇伸冤的惡鬼。
在滿是恨意與驚恐的眼神中,沈惟舟抬起手,反手一劍斬斷了自己拽住的紅綢,然後朝著樓下火海墜去。
一片豔紅嘈雜的背景中,秦隨站在原地伸出了手,穩穩當當地把美人接到了自己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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