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舟看著這幕盛景,突然就想起了秦隨。
想起了他們各懷心思的那個吻,想起了被追殺的時候秦隨身上全是血卻依舊漫不經心的笑容,想起了秦隨握劍時的肅殺與冰冷。
因為過去十幾年的經歷,沈惟舟實在是很難和人輕易地建立起聯系。
看他對江家姐弟的態度就知道,他懶得和人交流,不喜歡對人釋放善意,更多的是用溫潤謙和的表象去應付別人,實則內心冷淡無比。
別人感受到他的不好接近之後都是自覺地疏遠他,孤立他。
就只有一個秦隨,從二人認識開始,每天不是在找他麻煩,就是給他帶來麻煩,生生地把兩個人綁在了同一條船上。
偏偏沈惟舟還不討厭。
漫天風雪皚皚之中,那個本該端坐於廟堂高台之上的人下來牽你的手,邀請你去參與他那波瀾壯闊的人生,去見識那從未見過的風景。
於是一池死水泛起了漣漪。
……很難不心動。
那秦隨現在在什麽地方呢?
他現在也在和他望著同一個月亮嗎?
昭昭雲端月,此意寄昭昭。
秦隨,你一定要活著。
一定。
……
收回思緒,沈惟舟看了看四下無人,最後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側的這棵樹上。
樹很高,與觀星樓樓頂的距離也不算大,剛好夠他跳過去。
趁著冰涼的月色,沈惟舟動作利落地攀上大樹,然後一個翻滾到了觀星樓樓頂。
整個過程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青年的身形隱匿在夜色裡。
哪怕是做了遮掩,沈惟舟依舊是眉眼精致,氣質冷淡,恍如覆於青松上經年不化的積雪。
他慢慢摸索著譚文公的位置,在路過一個房間時突然停下。
……有血腥味。
按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沈惟舟右眼皮剛剛一直在跳,像是預示著什麽。
【我的寶!克制啊克制!你現在可不能再打架了!】
系統苦口婆心瘋狂勸阻,生怕沈惟舟一個想不開又跳下去看看情況然後再跟全茶樓的人都打一架。
茶樓裡除了打手,各個雅間之外還有一堆護衛和譚文公帶的官兵呢,沈惟舟現在可沒法被發現還全身而退。
沈惟舟頓了頓:“我知道。”
“我就看看,不會輕舉妄動。”
【……】
得,系統自知是勸不動了,乾脆去刷彈幕,看看有沒有什麽有用的消息,說不定能幫上點忙。
做足心理準備,沈惟舟放輕呼吸,俯下身去,修長有力的手握住二樓凸出的窗欞,腳尖點在瓦片上,整個人近乎懸空地掛在二樓這個房間的窗外。
窗子本來就開著一道縫隙,要不然沈惟舟也不會在路過時就聞到那麽重的血腥氣,因此他現在偷偷把窗子的縫隙拉的更大些,裡面的人也沒有察覺。
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個坐著喝茶的人。
左側坐著的是一個不怒自威的老者,氣質十分沉穩可靠,穿著一身紫衣,頭髮已經有些花白,被整整齊齊地梳好束起來。
右側坐著的是一個戴著帷帽的白衣男子,看不清臉和年齡,只能從聲音和手上的肌膚看出來,應該是個青年,年紀並不算很大,起碼跟那個老者並非同輩。
但這場對話中佔據主導權的卻是這個白色帷帽的男子。
沈惟舟微微垂眸,繼續放低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努力讓自己的氣息融入周圍的環境。
隻一眼他就看出來,這個紫衣華發的沉穩老者沒有武功,但這個白衣男子卻是有。
應該武功還不低。
沈惟舟動作愈發小心起來。
雅間裡的對話繼續傳出,一開始只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可越往後聽沈惟舟越覺得不對勁。
“聽說還有漏網之魚?”
“那邊是傳過來這麽個消息,好像是他養在外面的外室給他生的小兒子,極為嬌寵,不知怎麽的就被那位找到了,還看上了其美貌,收進房裡當了禁臠。”
“那位的手段你也知道,老夫和世子派出去的人都還沒找到機會,那溜走的小雜魚就被那位給弄死了。”老者捋捋胡須,笑容有些感慨,“就只剩下那一條。”
白衣人端起茶:“那大人覺得,剩下的魚會是最關鍵的一條嗎?”
老者擺擺手:“事關緊要,老夫可不敢托大。”
“不管那條魚是不是關鍵的一條,他留下的證據是不是交給了最受寵愛的小魚兒,世子想必是明白老夫的——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白衣世子揚聲大笑:“爽快!痛快!本世子就喜歡和大人這樣的人當盟友!放心!”
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我的寶,你有沒有覺得他們說的魚……】
系統雖然有點笨,但對於信息的提取分析能力卻是一等一的強。
沈惟舟輕輕地應了聲:“他們在說我。”
或許這麽說還不算準確,確切來說,他們在談論的要滅口的那條漏網之魚,是秦隨給他捏造的一個假身份,罪臣李仁立的幼子,李修沅。
雅間裡的對話還在繼續。
“家裡走失的大小姐和七少爺還沒找到嗎?”
“並未有蹤跡。之前有人說見他們在揚州太守府出現過,但老夫最近剛跟揚州那個老東西見了一面,他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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