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是開著的,有陽光從窗內灑進來,落進大殿,濺起一地金色的塵埃。
秦隨喜靜,不喜歡有人經常留在他的寢殿,也不喜歡有人動他的東西,因此除了必要的灑掃庭除,宮女太監都不會踏足此地。
沈惟舟慢慢地走在屋裡,沒有任何人的動靜出現,好像一覺醒來就剩他自己一個人,正好方便了他隨處亂逛。
他邊走邊記周圍的裝潢布局,為日後假死脫身做足不時之需,也不忘尋找茶水,只可惜茶壺都是空的,好像宮人還沒來得及換上熱茶。
走著走著,沈惟舟走到了案幾前,一眼就被桌上的那封信件吸引。
“……”
信件是被拆開的狀態,沈惟舟猶豫良久,還是輕輕俯身,把它拿了起來。
他剛剛無意一瞥,好像看到了“盛空陽”這三個字。
有可能是在說天算的那位,也有可能是關於他。
但不管是說誰,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那日談條件之時他說要帶走師父的遺物,盛明儒表面上滿口答應,但實際上根本沒把東西給他,只是告訴他替盛空陽走完秦國這一趟之後自己回來取。
為了取信於沈惟舟,他特意送來了一張字據,上面畫的是宋氏商會的押。
宋氏商會總部在燕國,但是在秦晉兩國都設有分會,算是全天下都數得上名號的商會之一。享有主要話語權的宋家世代行商,以誠信立家,是各個商戶及錢莊比較信服放心的一家商會,沈惟舟也和他們打過交道,印象不錯。
他師父的遺物全數交由宋氏商會代存,只要沈惟舟替盛空陽去一趟秦國見一面秦隨,不管他是在秦國一天兩天還是一年兩年,都算是完成約定,可去宋氏商會拿走他師父的遺物。
他這是怕沈惟舟拿走大長老的遺物之後中途反悔,直接撕毀約定或者在去秦國途中逃走,那最後這去秦國的差事還是要他的寶貝兒子去做。
沈惟舟想到這兒輕輕笑了一下,烏黑的眸子裡透出幾分譏諷。
大概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看別人也就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沈惟舟答應的事,只要還活著,就一定能做到。
因為還想把師父的遺物取回來,沈惟舟已經打定主意在秦隨面前藏好自己的身份。
幾次相處下來,秦隨確實如傳言中所說,是個陰晴不定隨心所欲的主兒。
沈惟舟現在的身份是天算宗的小少爺他都敢說殺就殺,要是知道沈惟舟是個冒牌貨,天算送了個棄子來糊弄他,怕是直接就能被暴君拖下去賜死。
沈惟舟並不想多生事端。
他隻想活著離開秦國。
他昨天主動去親秦隨也不是為了別的,單純是因為察覺到秦隨那自他醒來就真真切切的殺氣,想先下手為強。
人在專注乾一件事的時候對周圍的反應就會下降,沈惟舟當時也確實是不怎麽清醒,下意識就親上去了。
也成功分散了秦隨的注意力。
秦隨或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在沈惟舟第一次青澀吻他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怎麽才能殺了他。
如果不是秦隨後來放棄了殺他的想法,那沈惟舟指尖的毒針或許就不是收回去,而是刺向了秦隨的死穴。
如果一定要死的話,那秦隨也絕對不能活。
收回思緒,沈惟舟長睫微垂,打開了面前的信件。
[燕國長公主失蹤?還是在秦國失蹤?]
[實話說吧,是不是給開戰找個借口,自家長公主失蹤了都不打一架,我不信。]
[這也太離譜了吧,燕國公主皇子的侍衛就那麽點兒人,還全死光了,這也能算皇室的待遇啊?]
[疑似山賊,江南哪來的山賊?]
燕國長公主一行人在秦國江南地帶被人劫殺,侍衛盡數死絕,長公主和隨行皇子還有幾個婢女失蹤,至今無音訊。
看得出來寫信的人很急,知道這份信件要直接呈給皇帝陛下,但還是潦潦草草,有幾處地方氤氳上未乾的墨痕。
沈惟舟輕輕撫過手中的紙張,繼續往下看。
有探子在燕國薛家見到盛明儒帶一行人進行交易,其中一青年與薛夫人親昵異常,疑似盛空陽,話中提到過秦隨,但說了什麽具體的並不知曉。
沈惟舟掃過這行字,唇角微抿。
他要是秦隨他肯定已經在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沒再往後看,沈惟舟把信件折成原樣放回去,轉身離開。
不能再呆在這兒了,他現在得回拂雲軒,問問安秋明藥方開得怎麽樣了。
如果從來沒有武功那也就罷了,但是有過又失去,沈惟舟總是不太安心,甚至極為厭煩這種需要受製於人的感覺。
他喜歡把命掌握在自己手裡。
然後一轉身,沈惟舟就頓住了。
[哇靠嚇我一跳,狗皇帝走路沒聲音的!]
[有武功的人走路都沒聲音吧。]
[你們猜猜他看多久了?]
[笑死,沈惟舟完蛋了,那封信怎麽也算機密吧。]
秦隨站在離沈惟舟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周圍還有三四個人,此時目光皆是一言難盡,不知道都看了多久。
寢殿的地上都鋪著一層柔軟的地毯,沒有武功的人走在上面聲音也不大,更別說是有武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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