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再掙扎,都被沈惟舟的意壓得死死的,只能順著他,去圓滿這場戰爭,去完善這首他隨手而為……卻注定千古流芳的無題曲。
雲文雯苦澀一笑。
她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哪怕是用了不正當的手段,她也輸了。
想通了之後她反而釋然,沒有順著袁孔朔的意思直接罷手,她仔細聽了片刻,素手一揮,用自己的所學所感去幫沈惟舟完成這首曲。
雲文雯沒停,那剩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停。
於是大殿中出現一幅奇景。
身量修長的青年紅衣瀲灩,脊梁挺得筆直,墨發如雲束起垂在身後,眉如遠山,烏發雪膚中有一種惑人的豔色,偏偏氣質清冽如長劍,乾淨明朗,可斬春風。
他長睫微垂,輕撫琴弦,對面數人則以一衣著華美的蒙面女子為首,看似針鋒相對,實則曲低而附,為他伴奏。
直到一曲終。
“嗡——”
給這曲無題畫上一個句號,沈惟舟微微松了口氣,眉眼間顯出幾分倦怠。
殿內一時安靜,眾人還沉浸在曲中出不來,亦或是不想打破這份安靜,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良久,雲文雯起身抱琴,給沈惟舟行了一個禮。
“我輸了。”
“此曲當屬第一,實至名歸。不知公子可否抬手,願意為其賜名?”
此話一出,眾人如夢初醒,殿內頓時熱鬧起來。
“好,好啊!可惜此子看上去身虛體弱,不然我定要讓陛下給一個恩典,讓這小子跟我上邊疆打仗去!”剛剛激動之下捏碎酒杯的武將連歎可惜,眼裡滿是尚未褪去的回憶與熱血之情,更深處可見幾分悵然。
一位文官面露讚歎,語氣中滿是不忍:“陛下手中的人你也敢想,不要命了?”
“這有什麽,陛下幾天就膩歪了也說不定,單憑今日一曲,老夫保他一命!”
“……”
看著周圍的熱鬧,袁孔朔面色陰沉,狠狠瞪了那群紈絝一眼。
丟人!淨給他惹大麻煩!
紈絝們自知理虧,消停不少,雲文雯還在那兒站著,仿佛不要一個名字不肯走。
“剛剛是文雯糊塗,技不如人,文雯甘拜下風。還望公子海涵。”
沈惟舟沉默片刻,沒有回答她的歉意,而是留了三個字。
“破陣曲。”
“破陣曲?”雲文雯看著青年修長挺拔的背影,低聲喃喃,“此曲名為……破陣?”
時候不早,看完這場熱鬧,又看著燕國的一群人半是後悔半是憋屈地給自家陛下認罪,眾人樂呵呵地散了。
風雪客還到衛尋清手上,沈惟舟聽著周圍的嘈雜,困意更甚。
“五場,五株藥材,還有太醫院的藥隨我用,”沈惟舟提醒了一句,“謝陛下。”
秦隨看著面前那人因為困倦而顯得乖巧溫軟的眉眼,突然起了些惡劣的心思。
“還不行。”
沈惟舟頓時困意散了一半:?
過河拆橋翻臉不認帳?
美人不太高興地抿抿唇角,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把那句“狗東西”罵出口。
他微微湊近秦隨,小聲道:“我們說好的。”
我們。
這可真是個新鮮詞兒。
秦隨從來不是個委屈自己的人,他想乾的事,想做便做了。
於是帝王輕笑一聲,微微俯身,在面前人有些慌亂的反應下將他一把打橫抱起。
沈惟舟突然騰空,雙手下意識勾住了秦隨的脖頸。
兩個人的距離瞬間拉近,近到再一次呼吸交錯,心跳可聞。
真是曖昧又危險的距離。
沈惟舟的指尖輕輕劃過秦隨脖頸後的凸起,腦海中一瞬間閃過數十種殺人方法。
保證一擊致命,讓痛苦最小化。
而秦隨……
“朕保證,你殺不了朕。就算你能殺朕,朕死了,你也活不過一刻,這個大殿就是你我的合葬之處。”秦隨在眾人面前對沈惟舟極盡寵愛,兩人額頭相抵,親密無間,“你大可以試試。”
沈惟舟興致缺缺地收回手。
他沒武功,懶得費事。
“藥會給你,但你最近得陪著朕一起……你已經被推到了明面上,你的背景都遠在千裡,救不了你,只有呆在朕的身邊——”
“只有朕能保住你。”
明白,想演一出昏君美人的戲碼。
無視周圍的人或驚詫或嫉恨的眼神,沈惟舟被秦隨一路抱著,窩在男人懷裡昏昏欲睡。
反抗不了那就先接受,反正最多兩個月他就死遁,這狗皇帝有什麽計劃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各有所需,勉勉強強也算公平交易。
清楚地知道秦隨只是在利用自己,沈惟舟心安理得地睡了過去,安安靜靜地扮演好一個花瓶美人的角色。
秦隨聽見懷裡人的氣息歸於平穩,原本稍快的步伐變慢,手上的動作也更加小心。
“這也能睡。”秦隨冷嗤一聲,“毫無警惕之心。”
墨發垂下,瓷白得仿佛一掐就斷的手腕露在外面,清晰可見其上黛青色的脈絡。紅色的流蘇和黑色大氅交織在一起,帝王小心翼翼地把人護在自己懷裡,兩人的身形在深沉的夜色中隱去。
兩人的身後跪了一地,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角落裡,還有幾道身影正挺直站著,目送那兩道人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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