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盈盈等得了這一時半刻,她身後之人卻是等不及了。
生怕有什麽變故,更怕被人發現自己的籌謀,幾個扶著姬盈盈裙擺的宮女對視一眼,竟是直接從婚服裙擺之下掏出匕首,身形迅疾地朝著秦隨衝了過去。
“暴君,拿命來!”
場面靜默一瞬,而後亂成一團,鋪天蓋地的“抓刺客”猶如浪潮般匯聚在一起,瞬間成為排山倒海的聲浪,將姬盈盈吞噬其中。
不斷有人衝上來,也不斷有人從席中跳出來,向身邊的大秦官員揮動屠刀。姬衡玉這一招不可謂不狠,突遭刺客,正常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刺客衝秦隨去,大部分人都去救秦隨,那無人護著的孱弱官員就成了最好下手的對象。
姬衡玉就是要趁大婚血洗秦國朝堂,哪怕秦隨不死,也要因著這一次元氣大傷,方便他侵吞燕國之後再吞並秦國。
結盟?
不止秦隨不想,姬衡玉也從未想過。
從一開始,結親聯手就是一場騙局而已。
想通這一點後姬盈盈茫然地轉頭看向姬衡玉所在的方向,卻發現那處早已經人去席空。
不知道是哪邊的人上來時推了姬盈盈一把,半刻前還滿目野心的姬盈盈就這麽狼狽地跌落在地上,像是一隻滑稽的黑蝴蝶。
兩邊的人都默契地沒有動姬盈盈,他們都清楚,不管哪邊勝利,姬盈盈的下場都不會太好。
誰會相信刺殺秦隨的事姬盈盈不知情呢?
秦隨活著,姬盈盈必死。
姬衡玉贏了,姬盈盈也是他堵天下悠悠眾口的替罪羊。
姬盈盈不願意嫁給秦國的暴君,所以她選擇了刺殺這條不歸路。
姬衡玉說的。
沒有人不信。
……
與此同時,宣門關。
一望無際的戰場恍若人間地獄。到處都是血,到處都可見死不瞑目的屍體和被踐踏成肉泥的斷臂殘肢。長矛和斷刀被壓在屍體和泥土裡,被斬斷頭顱的戰馬仰倒在地,火光烈烈照亮了大半個天空,不遠處還有馬蹄聲在不斷地逼近。
齊景軒率兵一馬當先,手執長戟,冷眼看著面前一望無際的敵軍。高大的城牆之外,天地間仿佛都充斥著肅殺,天色暗沉,所有人都穿著甲胄,披堅執銳,目光永遠向前。
眼看著已經逃不出敵軍的包圍圈,齊景軒眼神冷厲地轉過身,看著面前大大小小身上都掛著傷口的將士。
“怕死嗎!”
眾將士舉刀,振臂高呼:“不怕!”
“想活著嗎!”
眾人又是一聲,威震天地:“想!”
齊景軒搶過副將手中的旗幟,展開,大聲喝道:“你們想活著,我也想活著,但是你們的妻兒老小,你們身後的大秦百姓,他們都想活著,他們都應該活著!”
“我們可以活著,大秦的邊關不能破!”
“我們可以死亡,大秦的邊關不能破!”
“寧可奮戰而死,絕不為奴而生!”
“眾將士聽令!隨本將軍,殺——”
“殺——”
“殺——”
廝殺再一次開始,這一次,每個人都已經心存死志,寧可抱著對手一起死,也絕不讓一個人越過自己守的這條線去。
殺聲震天,齊景軒已經記不清長戟揮動帶走多少人的性命,也數不清自己身上被砍了多少刀,中了多少箭。
密密麻麻的箭雨劈頭蓋臉而來,打到人身上就是白進紅出,根根力透胸腹,一個又一個將士倒下。
齊景軒咬著牙,紅著眼,拚了命。
“殺——”
以秦國的實力,就算晉國反水與燕國聯手,也不至於成如此境地,那這樣的唯一原因就很明確了。
盛明儒。
連著解決了不少秦國將士的險境,沈惟舟緊趕慢趕,終於趕在盛明儒再一次轉移陣地前找到了他的所在。
長劍“唰”的一聲出鞘,劍身如秋水驚鴻映照出男人驚恐的臉龐,沈惟舟動作輕盈而果決,轉瞬之間那劍尖就已經抵上脆弱的咽喉,甚至都沒有時間發出多余聲響,鮮血濺出,數人斃命。
一擊得手,沈惟舟沒有浪費時間,繼續往內裡走去,沿途阻攔之人悉數被斬於劍下,動靜不算大,但那絲絲縷縷蔓延開的血腥氣卻是隱藏不住了。
終於,沈惟舟想見的那個人主動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慈眉善目,道骨仙風的老者。
而剛剛也正是這個看上去不問世俗的老者,雖然不能親上戰場屠戮,但一字一句地用了數條毒計,為燕國打開缺口,在戰場上扭轉乾坤。
沈惟舟看著他,沒說廢話:“我來殺你。”
盛明儒也不動聲色地看著面前這個熟悉的面孔良久,他看看沈惟舟的手腕,又看看沈惟舟的劍,笑著搖了搖頭,語氣像是在與家中後輩閑聊:“早知今日豎子壞我大事,老夫早該殺你。”
長刃揮動,點劍而起,風吹過,漫天柳絮紛飛,如同暮春紛紛揚揚落下的一樹梨花雪。
沈惟舟語氣冷淡:“那就試試。”
長劍刺開遮天蔽日的白紗帷幔,水袖寬袍帶起染血的鮮紅衣袂,青年抬起的眉眼冰冷而鋒利,一躍而起,一劍斬出。
盛明儒從來就知道沈惟舟在劍道上天縱奇才,也知道他比風九禦更強,更適合當天算的少宗主。
但很可惜,盛明儒不需要少宗主,他需要的只不過是聽話好用能隨時推出去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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