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之下修長的手指微蜷,秦隨看著面前的人,唇角幾不可察地上揚, 鳳眸中漸漸堆積上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情愫。
所有人都說沈惟舟已經死了, 所有人都告訴他那種情況下就算沒找到屍體也不可能活下來, 所有人都告訴他不會有好結果的。
但是秦隨不信。
他養的花是鮮血與廝殺澆灌出來的花, 不是蜜罐裡泡大的嬌弱不堪一吹就折的花。
他的舟舟那麽厲害。
他不信。
但他依舊在害怕那麽一個結果, 一個他不想也不敢承受的結果。
所以他整天用政務來麻痹自己,所以他看到了傷害沈惟舟的凶手的線索,所以他千裡迢迢來到燕國,想用某些人滾燙的鮮血來壓住他橫生的戾氣。
他好像來對了。
不過不是因為那些無關緊要的小雜碎。
秦隨微微笑著,眼中冷冽瘋狂的情愫愈發深沉,待沈惟舟看過來的時候又只看到小侍衛糾結萬分的遲鈍模樣。
沈惟舟毫無所覺自己招惹的帝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如果把秦隨放在一堆惡人之中,那他的瘋大概能襯得其他窮凶極惡的人只能當朵搖搖欲墜的小白花。
眾人皆是活菩薩,唯他好似一惡鬼。
但不是所有菩薩都能渡他。
惡鬼來找他的小菩薩了。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惟舟不說話,秦隨也不說話。兩個人一坐一站,一個閑適自在一個僵硬無措,像是在演什麽荒誕的默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沈惟舟被春風吹過枝條的樹葉摩挲聲和帶著暖意的陽光熏得昏昏欲睡,他終於聽到面前的小侍衛開口,依舊是沉悶木訥的樣子。
倒是沒崩人設。
“因為我不是燕帝手下的侍衛。”給自己捏了個合理身份的小侍衛囁嚅道,“我是暗閣的影衛,我叫十九,是負責刺探分析情報的。”
沈惟舟反應了一會兒。
等反應過來這小侍衛在說些什麽之後,青年半闔的眸子睜開,唇角微微抿起,拿著劍的手也不自覺捏緊。
小侍衛沒崩人設,不過他想崩人設了。
聽到對方自報家門,他不自覺地想到了某個人和某些事,厭煩的情緒湧上來,讓他突然生出把這個小侍衛揍一頓的意圖。
揍到生活不能自理,死了更好的那種。
影衛他是沒聽說過,但暗閣他知道。並且這個名字他只在一個地方聽到過,重名幾率很小,大概全天下也就那一個敢叫暗閣。
秦國帝君,秦隨的暗衛。
直接隸屬於秦隨一個人的全能機構,殺人放火探聽情報審訊刑罰……反正乾的都不是能見人的事。
沈惟舟斂眸起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半響,他細細打量起面前的小侍衛,隻覺越看越能看出幾分秦隨的影子,甚至有一瞬間沈惟舟懷疑他就是秦隨。
但是不可能。
秦隨不在望京待著處理政務平息朝政,反而千裡迢迢來燕都鄴昌當燕無雙身邊的一個小侍衛,按沈惟舟對秦隨的了解,這種毫無意義的事他不會做。
在秦隨的心中沒有什麽比秦國更重要,所以他不會出現在鄴昌。
沈惟舟冷淡地勾了勾唇,朝著面前的小侍衛說了一聲:“過來。”
小侍衛聽到這話也沒多想,呆呆地朝沈惟舟走了兩步,然後就感到身體一冷。
那把眾人為之爭搶的長劍抵在了秦隨脖頸上,並且沈惟舟沒有絲毫要留手的意思,輕輕一壓,猩紅刺目的血就順著男人的肌膚洇濕了衣衫。
隱在暗處的人呼吸一窒。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秦隨漫不經心地放下了手,剛剛那個下意識要扼住沈惟舟脖頸的動作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暗處的人兩股戰戰在心裡喊“陛下”,兩個當事人面不改色,秦隨甚至還認真思考了一下小侍衛應該有的反應,最後問了沈惟舟一句:“你想幹什麽?”
一句在秦隨看來極其愚蠢的話,但是符合大部分人印象中被挾持人的反應。
沈惟舟沒給秦隨一個合理的反應。
他看著秦隨,漂亮的眸子裡情緒複雜,兜兜轉轉之後又歸於平靜:“你又不會說。”
“秦隨培養的人不會背叛他,背叛他的人不算是他的人。如果你要告訴我我想知道的,那也就是說你的身份是假的。”沈惟舟不緊不慢,“你在撒謊。”
“撒謊的人不會隻撒一個謊。”
所以……
“死了比較乾脆。”青年眉眼間透著倦怠,怎麽看都應該是一幅盡態極妍的海棠春睡圖,而不是現在手中拿劍三言兩語就斷人生死的閻王做派,“不管你是誰的人,秦隨、雲子衍、姬衡玉……對他們來說死一個侍衛不打緊。”
“除非你不是侍衛。”沈惟舟言笑晏晏,“那更好了,死了誰都是我賺。”
“都不是東西。”
秦隨聽到這個評價之後短暫地沉默了一下,看著面前青年那雙眸子,忽然道:“陛下讓我等幫長公主登上皇太女之位,我觀寧二公子的處境也並不好,不如加入我們共襄大業?”
沈惟舟剛打算殺人滅口,聞言動作一滯,視線又重新回到了秦隨身上。
皇太女?倒是秦隨的風格。
不過讓他一個寧安王府的私生子加入計劃,這秦隨可是想不出來,八成是面前這個小侍衛的自作主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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