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趙斂抬眼,剛好看見阮老太爺瞥阮朝青的眼神,好像不滿,又好像得意,饒是他也揣摩不出這是什麽意思了。
他不清楚,阮朝青卻清楚得很。
“爹你也少吃些,吃完趕緊回屋歇著去,我一個人守著就行了。”
阮朝青撐起架子瞪阮老太爺一眼,臉皮卻燒得慌,好在燭光不算明亮,他面上也沒趙斂這般白,不然指定要教阮老太爺一陣笑話。
真是的,瞥他做什麽,不是也吃到花生了嗎?
這麽想著,卻是心虛地瞟了一眼趙斂放在手邊的手帕,裡面裹著唯一一個銅板。
不礙事不礙事,他爹年紀大了,無需這個好兆頭,吃到花生就好了。這般安慰著自己,再抬起頭來,阮朝青面上是半點心虛羞愧模樣都瞧不見了。
阮老太爺也意外地好說話,沒和他這個不孝子唱反調,吃完餃子就真回房歇著去了。
阮老太爺一走,阮朝青那點小心思沒了被揭穿的顧慮,於是他再次支棱起來,神氣地望向趙斂。
“跟我去去花園散散步,不然怕你一會兒睡不著。”
趙斂點點頭,動作輕緩地把銅板擦乾淨,收好。
阮朝青性子急,每次看著趙斂慢吞吞的樣子,總覺著稀奇,也不催促,就盯著他看,看他能慢到什麽地步。
等人打理妥當了,兩人才踱步往花園走去。
南征王府的花園平日只有阮老太爺會過來,阮朝青哪裡知道裡面有什麽?等到了裡面才發現,竟是連一株花也沒有,光禿禿一片。
一手揉揉後脖頸,阮朝青打哈哈道:“隨便走兩步哈。”
趙斂好笑地勾起嘴角,和阮朝青並肩走在小道上。
廊簷掛著的紅燈籠散著暖洋洋的光;皓月當空,清凌凌的月光灑在積雪上,照得周遭環境幽靜不已。
“我聽說皇后娘娘給你送了兩壇女兒紅?”
阮朝青本想問問趙斂身體怎麽樣了,轉念一想人好生在自己身旁,活蹦亂跳一夜了,到嘴邊的話就調了個頭。
“對。”
阮朝青側目瞧了趙斂一眼,只見他鳳眸低垂,正專注地望著小道。
“你開封了嗎?”
“開了。”
“好喝不?味道怎麽樣?”
“不好喝,味道不如米酒。”
阮朝青撚撚手指,這話合他的心意,“不好喝就收著,也是人家一片心意。”
等他挑個時候去找他喝酒。
趙斂裝作沒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故意道:“府裡下人不會存放,明日拿去送人。”
這話一出,阮朝青當即狐疑地打量著趙斂神色。納了悶了,阿斂今天怎麽這麽不省事了?
“皇后娘娘倒是……”倒是什麽他沒說完,憤憤地踢了一腳路邊的小石子,“活兒我乾,禮你收,費力不討好,嘖嘖。”
“有一壇還沒開封,送來給阮老太爺。”趙斂這樣說。
話音剛落,阮朝青側過頭不看他,不高興地加快腳步,走到前面去。
他爹不讓他喝酒,趙斂是跟他爹一條心了,哼!
想想因為這點小事,犯不著同趙斂置氣,阮朝青又慢下來,等趙斂跟上他的腳步。
“阿斂收了安西王的禮,可要幫人把事情辦妥了。”
阮朝青這副難得的小氣模樣,逗得趙斂輕笑幾聲,不禁哄他,“年後就要上朝,只怕不能親自送來給阮老太爺,還請青哥代勞。”
阮朝青回頭,正好看見趙斂忍笑的模樣,也不害臊,高高興興應了。
“那我就幫你把事兒辦了吧。”
“多謝青哥了。”
趙斂望著阮朝青如同盛了漫天星辰的眸子,心底湧上一股熱切的清流,細細密密地衝刷著心房,泛起絲絲癢意。好在這股熟悉的熱切已經很好控制,不消一刻就湮沒在皚皚白雪中。
等到春意來臨,白雪消融,雪水滲入土壤,愛意才會生出嫩芽,草長鶯飛。
夜風微涼,未免趙斂受寒,沒走一會兒阮朝青就帶著人回了屋裡,兩個人慢慢守歲,辭舊迎新。
正房臥間,圓桌上的蠟燭燃著熹微的光,阮老太爺腰背略顯佝僂,靜靜地坐著。
“啵——”
燒得焦糊的燈芯一聲輕響炸開,緩緩彎進凹槽的蠟油裡。
“愣頭青哦......”
阮老太爺握著手帕,輕柔地擦拭亡妻的牌位。
“路再長,也是要撞南牆的......”
——
是日,天光未亮,京城百姓尚在酣睡之中,上朝的大小官員已經坐上了馬車。
今晨卻略有不同。
往日除了文官轎夫的腳步聲,便是武官的噠噠馬蹄聲,今日卻是多了小廝跑腿問話的聲音。
前方仿佛出了什麽事故,趙斂端坐在車內,閉目等待。
阮朝青騎在高頭大馬上,借著幾不可見的光線往前看去,只見各家小廝圍在安西王府大門口,人雖多,卻還算安靜,導致他也聽不出發生了什麽事情。
實在等得無聊,左右看看,不經意瞧見雲飛朝他看過來,似乎是想過來攀談。
不過阮朝青直接移開了視線,找齊王府的軟轎。鎮北王在,雲飛是不敢來找他的。
一個眨眼的功夫,阮朝青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小廝就往前跑去。
“這麽黑?怎麽不點燈?”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