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太醫急聲呵斥,幾番動作都沒能成功起身,喘著粗氣瞪著王管事,面目猙獰,不複平和。
王管事招呼來幾個家丁,聞夫人卻是猛地撲向床上的聞太醫,下了死手搖拽掐打。
“聞懷仁!你把我兒還給我!你給我兒償命!”
聞夫人手上不停,口中厲聲嘶吼,那架勢不像夫妻,倒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王管事很快帶著人上前,動作迅速地將聞夫人拉開、捆綁起來。
聞夫人被拉開還撕聲咒罵著聞太醫,被拉著路過趙斂時立刻一變,淒厲地哀求著,“大小姐老身求你了!去見南兒一面吧大小姐!求你了!”
聞夫人頭髮凌亂了,額頭青紫且滲著血絲,看起來好不可憐。
趙斂卻是對著她,聲音溫溫柔柔地回她,“聞夫人,本王不姓燕,姓趙。”
“啊——!”聞夫人淒厲地大吼一聲,被捆縛住也不斷掙扎,架著他的小廝一驚,趕忙加快步子,匆匆帶著人離開。
等那發瘋的聲音逐漸遠去,趙斂才輕笑著朝聞太醫道,“聞太醫保重身體,本王就先行回府了。”
說完,轉身就帶著人走了。
——
夜風不停,刮得窗扇不斷響動。有一縷風從窗縫裡溜進來,吹得燭光微微晃動,帶得牆上的身影明明滅滅,閃爍不止。
趙斂索性放下手中的帳本,來到窗前,將窗戶關得更緊,鎖上。
“吱——呀——”
門扉一開一合,素蘭端著藥進來了,放在趙斂手邊,“王爺,該喝藥了。”
“先放著吧。”
趙斂吩咐一聲,提筆蘸墨,素蘭便放下湯藥,立在一旁給趙斂研墨。
不一會兒,一頁龍飛鳳舞的小字寫完,趙斂輕吹幾下,將之晾在一旁。
“東西都收拾好了?”
素蘭順勢擱下墨條,回道:“都裝上馬車了,這會兒宴俊正在清點。清點無誤的話,明日就能準時出發。”
“嗯。”
趙斂點頭,見素蘭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遂問她:“怎麽了?”
素蘭道:“王爺,沁香和沁雪想跟著王爺一同前去江南。”
府裡伺候的丫鬟小廝,大多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被買進齊王府後,更是鮮少出門。
如今趙斂要遠赴江南封地,便把賣身契都放下去了。江南的府邸去年春就建好了,丫鬟小廝也不少,等到了江南,無非花費幾日適應適應,省得叫人背井離鄉。
說起來,素蘭也是京城人士,才跟了趙斂不到兩年,已然是最得用的了。
“跟本王去江南作甚?山高路遠的。”趙斂微詫,不知這幾個小丫頭哪來的膽子,竟敢離家這麽老遠。
素蘭垂著頭,微笑回道:“自然是王爺待奴婢們好,奴婢們便也想跟著王爺去見識見識江南的風光。”
“也罷,隨你們吧——江南繁華,到時候你們都出府遊玩遊玩。”
趙斂想起這幾個丫頭的身世,也不阻攔,隨了她們的心意。正好他也用慣了,舒坦日子過不了多久,大不了在江南給她們找了好人家,都安頓得好好兒的。
“哎,謝王爺!那奴婢先去叫她們收拾自己的行李!”小姐妹也能一道離開了,素蘭一時高興,行了禮就想退下,告訴小姐妹這個好消息。
還沒離開呢,就被趙斂叫住了。
“王爺還有何吩咐?”
趙斂遞過去一個匣子,“裡面是京城幾間鋪子的商契,你保管好,以後若是回來了還有地方去。”
“王爺……”素蘭疑惑,想說些什麽,只是趙斂揮揮手,讓她退下了。
素蘭一走,書房內又陷入安靜。
趙斂晃了晃神,重新拿起帳本翻閱。
自阮朝青走後,他就不用等他夜訪了。想起來有些輕松,但更多的還是空落落。沒有念想,沒有方向,也不知該做什麽才好了。
等離了京,便當真了解了,塵歸塵也好,土歸土也罷。
江南是阮朝青的老家,若有朝一日他衣錦還鄉,說不定......
想著,趙斂好笑地搖搖頭,若真有那個時候,他已經化作一抔泥土,哪裡還能看見這許多呢?
正出神間,忽而聽見有人進門,來到裡間卻久久不言。
趙斂抬眼望去,“清點完了?”
來人卻注視著他,好一會兒才開口,“怎麽瘦了這麽多?”
“嘶!”
一聲輕響,趙斂手下的書頁裂了道口子。
他,連阮朝青都認不出來了。
明明隻過了一個來月,可是他好像很多年都沒見到阮朝青了一樣,些許陌生,些許局促,些許不知所措。
阮朝青也不遑多讓。
他立在雕花書架邊上,遙遙望著趙斂,有些僵硬地再問一遍:“怎麽瘦了這麽多?沒好好吃藥嗎?”
趙斂回過神來,錯開目光,緩緩搖頭。
“哦......哦。”阮朝青點頭,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你怎麽回來的?”趙斂又側目看他。
忽然對上趙斂的眼睛,阮朝青心慌地垂下頭,以問作答,“你要去江南?”
“嗯。”
趙斂收回目光,一下一下摩挲著書頁上的裂紋,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挺好的......江南......挺好的......”阮朝青訥訥呢喃著,不懂怎麽應對這場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