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催化了所有人的恐懼,尤其在於他們現在抬頭就能看到那燃燒的白色星球蓋在天空上,這種威壓,喚起了人們面對大自然的無力。
而巴倫愣在原地,喃喃自語:“什麽……星?”
艾森轉頭看他,張開雙臂嘲笑他,又轉向人們,惡狠狠地看著他們:“最後一遍,跪下。”
芙裡佳帶著刀衝上來要宰了他,但總有人先崩潰。
愛德華哀哭一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俯在地上再不抬頭,白塔銀塔的人你拽著我我扯著你,一邊說著“去第二層殼,去第二層殼”,便轉眼間如草紛紛撲倒。如同傳染病,這恐懼迅速蔓延,由兩塔為圓心,四周人們像波浪一樣矮下去。
芙裡佳望著他們,動也動不了。
艾森看她:“怎麽樣?感想如何?”
芙裡佳說不出話。
艾森推開她,走到巴倫身邊,巴倫此時此刻坐在地上,仰著頭看天空,明亮的光照出他臉上一片迷茫,他拽著自己的頭髮,反覆思考“地球”、“月亮”、“火星”、“愛爾蘭”和“母親。”
巴倫看艾森,艾森彎腰和他對視,伸出手,打了個響指。
火衛一砸在了天穹上。
一瞬間便是滅頂的白色光芒,光芒萬丈,刺破蒼穹,與上殼相撞,在殼頂交界處亮起一道彎彎的弧線,那是殼的邊緣,那爆炸產生的巨大熱量迫使地上的人閉上眼低下頭,他們隱約聽到殼發出的嘶嘶晃動聲,爆炸持續著,光芒似乎永不散去,碎裂的衛星殘骸如同宇宙下冰雹,沉重散開又凶狠地撞擊穹頂,每一次撞擊都是一場新的爆炸,光芒在天空四面八方亮起,像一場恐怖的煙花表演。
巴倫看著他的月亮碎在天上,這場爆炸從南響到北,從東燃到西,他仰頭看黑沉沉的夜空,這裡那裡都是他的月亮死去的屍體,砸向穹頂,燒出火光,為他亮最後一次,他突然想,月亮死去,誰來見證他踐行對母親的諾言。
他望著天空,直到月亮徹底死去,再無遺骸激起光芒,上殼如芙裡佳所說,完好無損。
徹底的黑暗持續了兩秒,接著殼內的仿真光便從南到北逐漸亮起,這炙紅色的光照亮了山崖、平原、頹然的芙裡佳、驚魂未定的崖下人,以及看著巴倫的艾森。
巴倫僵硬地把頭轉向艾森,看著艾森在紅光下的臉,一隻眼掛著被他打的傷,半邊臉在紅色裡,半邊臉在黑暗裡,朝他殘忍地笑。
“怎麽辦,你以後沒有月亮了。”
第46章 獵巫-33
二十分鍾前,艾森還在衝著白塔銀塔不屑地翻白眼,安德烈敏銳地看見巴倫的眼神在兩塔中的某個人身上停了停。
是誰呢?安德烈也看過去,在白塔和銀塔那些禿頭的、戴眼鏡的、噴香水的人中間辨別。仔細想想以兩塔這樣的地位,對這裡有絕對的控制權,巴倫這樣被扔下來去還活著的小孩、地下埋著一個斷臂的半截女屍,無論怎麽想,都和兩塔脫不了乾系。他再次看巴倫,但巴倫的臉上也是困惑的表情,似乎也不知道這埋著的女人是誰,從哪裡來。
安德烈迅速理解了這裡的狀況。有個人,是白塔或銀塔的人,負責管理垃圾場,他允許巴倫這樣的孩子活下來,為他打理垃圾場,處理一些事,但“埋了個女巫”這一事實,巴倫、白塔和銀塔都不知道。
那麽,這個唯一知道的人,就一定是籌劃者,是在暗處真正護佑並監控這個監獄的人,而且出於某種原因,他一定在這裡,也在監獄裡。
安德烈的眼睛掃過塔下的人,和某個抽煙的男人對上,男人穿了一件高領的毛衣,和安德烈平平常常地對視,然後伸手扯了扯衣領,讓自己透透氣,又若無其事地轉過了臉,去看旁邊的人。
安德烈本也轉向下一個人,又突然想起,這個天氣,沒有必要穿高領吧。他又轉回臉,看那男人的側臉,那張臉緊繃著,拿著煙卻不抽,下頜線咬得堅硬。
安德烈如同獵犬一樣死死盯著,他流浪多年練就了一雙毒辣的眼和狗一樣的本能,那人狀似平常,又扯了扯衣領,想抽煙,卻抬起了沒有拿煙的手。
——於是他慌了,慌之中,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安德烈,似乎只是為了確認安德烈沒有看到他的破綻。
但他錯了,他猛地甩頭看崖上的安德烈,就看見安德烈那種在黑夜裡盯著獵物的眼神,他知道大事不好。
安德烈看著男人甩開煙突然跳下去,不管不顧周圍人喊他,朝崖邊的陰影跑去,要跑進樹林。
獵物動,獵人動。
安德烈轉身跳下,幾步來到沼澤,對女巫們說:“找到他了。”
姬麗絲跑過來:“哪邊?”
安德烈朝東看了一眼,和她們一起跑過去。
他們沒有追多長時間,就在背崖坡的荒地上看見一個踉蹌的身影,男人身體應該不算太好,在月亮下顯得又矮又笨拙,跑著跑著還絆了一跤,接著又爬起來繼續跑。
女巫們甩開袍子邁著腿大步跑,大聲喊著,雖然聲音清亮,但四面八方響起來也很有威懾力。
艾格妮絲跑得氣喘籲籲,一邊揉肚子一邊看後面慢悠悠走上來的安德烈:“中午吃太多了,吃的羊肉……有點犯惡心。”
安德烈點點頭:“你們要不要用個什麽套索,飛過去把他捆起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