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瞪圓了眼睛,向後掙去,他試圖起身,但手一直發抖。
醫生靠近他:“請冷靜,教廷也同樣告訴我,要幫助你認識使命。我想他們說的使命,是要你接受這個吧。”醫生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蹲下來,沉靜地望著他,“艾森,從我見到前幾個你開始,我就在思考,我想這不是一件好事,這不是重生。所以我想聽你說,這是你選擇的嗎?”
艾森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眼神不像是恐懼,但確實燒著些什麽東西。
醫生以為艾森在思考他的問題,便試圖進一步讓他放松:“艾森,對我你可以直接一些沒有關系,如果確有需要,我可以為你與教廷周旋……”
艾森突然伸出手,握住醫生:“布萊克,聽我說。”
醫生愣了一下。
“你繼續和教堂修女出軌的話,會被她弟弟殺掉。”艾森看進他眼睛,“明晚十一點,下溪街,第三個路口,一槍爆頭。教廷也罩不住你。”
醫生盯著這年輕孩子的臉,愣了一會兒,慢慢地放開手,走回座位,坐了下來。
艾森站起身,拂了拂剛才醫生碰過的衣袖:“是什麽讓你覺得,你能拯救任何人?”他轉身去開門,自言自語,“普通人。”
普魯伊特沒有坐在等候室,只是筆直地站在牆邊,盡管他不過三十歲出頭,但卻一如既往地如同一顆沉默苦修的老樹,聽到響動轉過頭,把手臂裡掛著的艾森的外套遞給他。
“等我一下。”
艾森點點頭,坐在了會客室。
“怎麽樣?”
布萊克搓了搓臉:“更嚴重了。”
“他不會無緣無故攻擊人的。”
“他會,那只是他性格的一部分。神父,你得清楚,他是人,不管你們怎麽說他是神,他真的就只是個人,而且還是個小孩子。”醫生把資料放在手邊,“另外,比起他長出自己的性格,現在有個更嚴重的問題。”
“什麽?”
“從上上一個艾森我就有一些預感,我想艾森,可能有一些抑鬱的傾向。”
神父眨了幾下眼,才問道:“什麽是抑鬱?”
“我有些資料可以給你看,但是,針對艾森的情況,我想你需要和他聊聊。”
“他想要的答案上帝都早已傳給世人了,他只需要多學習神諭……”
醫生打斷他:“讀《聖經》沒有用的,我想說的是,他的自我意識會逐漸加強,但他對生死的界限甚為模糊,發生他身上的事,他可能無法理解,他需要一個答案。”
神父盯著醫生,沒有說話。
醫生隻好坦白地講:“我想,他知道自己不是在重生,只是死掉了而已。”
神父這才多看了他幾眼,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所以呢,死掉又怎麽樣?”
醫生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
“我猜……”他猶豫了一下,“人都不想死吧。尤其是他的死亡,幾乎就像……”
神父沉默地看他,等他說話。
醫生想了想,才說:“毫無響聲的死亡,從來沒有存在過。”
“厄瑞波斯不該在意這些問題。”
“所以我才說,他只是人而已。”
“他只是人,那就遠遠不夠。”
神父認為談話應該到此結束,便起身和醫生道別。
他出門去會客室叫艾森,那邊艾森聽到他的聲音,也只是毫無生機地站起來,跟在他身後,朝門口的車走去。
“要吃什麽?”
“不餓,不想吃。”
普魯伊特轉頭看他:“昨天晚上吃飯了嗎?”
“吃了。”
因為普魯伊特知道他沒有吃,也就知道他在撒謊。
“艾森,等下去我辦公室吧。”
“嗯。”
等艾森坐在普魯伊特辦公桌對面的時候,普魯伊特便問的直截了當。
“你最近怎麽樣?”
“平常一樣。”
“我聽說本區的教士們還沒有見過‘重生’,你想讓他們看看嗎?”
艾森抬起眼看他,沒有回答。
“你同意嗎?”
艾森仍舊沒有出聲。
“你在害怕什麽?怕死嗎?”
艾森咬了咬牙。
“你覺得你是一個與眾不同的‘艾森’是嗎?”
艾森盯著他。
“為什麽會這樣想?”
艾森緊握雙拳,但仍舊保持沉默。
普魯伊特的聲音更加嚴肅,重複了一遍問題:“為什麽會這樣想?”
“那天,”艾森喉嚨滾動了一下,才開口,“有個女孩兒給我寫了一封信——不是我,是上一個艾森。那晚他很激動,我記得他喜歡她,因為他當晚沒有入睡,寫了一晚上的回信,用完了墨水,熬枯了一盞燈,把信放在了衣服口袋裡,第二天要給她。
但是他第二天死了。所以那封信在我手裡。我再看到那封信,他寫的那些充滿情感的語句,什麽她讓他的生命有了意義,她讓他成為不一樣的人,我記得……我記得他是真心寫出來的,剖心置腹,情真意切,我記得是有這種感覺的。
……但我感覺不到。
所以我見到她,她問我,我沒什麽要說的,她便一直哭,一直哭。我記得我和她相見過的地方,我記得和她打過交道的大事小事,可是這些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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