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切斯頓敲響了她的房間門,杜嘉塔才意識到,她已經28天沒離開這個房間了。
切斯頓很關切地走進來,他看起來還是很疲憊,揉揉眉心,環視了一下這個除了屏幕的光以外黑漆漆的房間,不太明顯地扇了扇鼻前的空氣,驅散一股腐臭味。“我能開燈嗎?”
“嗯。”
燈打開,房間裡地上堆滿了外送餐盒,蒼蠅在上面飛,杜嘉塔眼睛浮腫,臉色粗糙黯淡,長時間用一個姿勢窩在椅子上,脊柱歪著,她斜著身體看切斯頓。
“回去休息一下吧,厄瑞波斯暫時也去不了哪裡。”
杜嘉塔盯著切斯頓:“我有個困惑。”
切斯頓說:“周圍有人投訴,說這裡有味道,你知道的,這裡畢竟是辦公場所。”
杜嘉塔道:“為什麽厄瑞波斯說‘世界是條膠質河流’,為什麽不只是‘河流’,為什麽會有‘膠質’這個比喻、這個意象。”
切斯頓說:“另外這裡的辦公時間是固定的,事實上非辦公時間你不應該在這裡。”
杜嘉塔道:“我一直都在想,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我想是因為,他用‘膠質’比喻是因為,在他的認知裡,時間線上的‘事件’是會在時間線上留下痕跡的。”
切斯頓和杜嘉塔互相盯著,在各說各話這場大戰中,切斯頓認輸了。他歎口氣,跨過地上的垃圾,坐在她對面。
“請你仔細說一下。”
杜嘉塔猛地坐直。“他話語中有個前提,就是物質或事件和時間線的流動是同向的,是同步的。但這並不是絕對的。誰說時間一定要是流動的?拋開一切,時間這個概念首先是人造的,狹義地講,我們用它來區分昨天、今天和明天,依靠物質狀態和事件進程體現變化,為此,時間被賦予標記功能,即我們先有了物質和事件,才定義了時間。
但假如時間是獨立概念的呢?假如無論物質是否存在、事件是否進展,並不真正影響時間本身的進程呢?就如同我們是一艘船,時間是一條小溪,無論我們在不在船上,無論船是否跟著小溪前進,小溪本身是有不可阻擋的自然運動規律。在這個前提下,時間未必是直線的,它可以是回環的、可以是循環的、甚至它甚至可能從來沒有動過。”
切斯頓看了她一會兒。“循環?假如我們考古發現了一根三千年前的骨頭,其實它是來自我們後代的?”
“你沒有放開了想!”杜嘉塔猛地站起來,眼前一片金星,於是她等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時間已經不由我們定義,我們生老病死與時間無關,我們和時間的‘速度’不一樣,我們不固定在時間上,時間只是宇宙的一種特質,是由它本身的能量得以維持的。”
切斯頓深吸一口氣,緩慢地吐出來。“這跟厄瑞波斯有什麽關系?”
“米嘉清醒的時候也提過,我們這裡是厄瑞波斯的墳墓,或許這並不是因為厄瑞波斯本身的特征,而是因為我們時間線的特征。我以前的團隊在這方面有更先進的資料,我要從這個方向入手!”她邊說邊開始收拾自己的包。“另外,不能再讓他這麽舒服下去了,我們得對他做點什麽。”
“取血?取細胞?”
“不,他的重點不在於他本身是什麽,而是他周身的一些東西。”杜嘉塔推測道,“先要用X光掃描一下他,另外不要給他飯吃,讓他把衣服脫下來。他身上或者說身邊一定有什麽東西。”
切斯頓沉默了一會兒。
“怎麽了?”
“外面要求釋放厄瑞波斯的聲音很大。”
杜嘉塔皺起眉:“所以呢?”
“這不正常。一個外星來客,即便他的形象再好,這樣的支持也有點誇張了。”切斯頓說,“我懷疑他有幫手在外為他奔走。”
杜嘉塔沒說話。
切斯頓問:“假如你是一個周遊時間的‘神’,有毀天滅地的力量,這麽多年,你會孤身一人嗎?即便是信徒,恐怕也不少吧。”
杜嘉塔想了想,點點頭。
切斯頓歎了口長氣,才說:“這讓事情很複雜。”
***
歐石南從沒完沒了的會議中走了出來,站在會議室門口靠著牆發愣。
他的地位很尷尬。他不像魯基烏斯,後者是勒戈雷的競選經理,更是個翻雲覆雨、顛倒黑白的傳媒高手。歐石南現在的定位,更像是勒戈雷的保鏢,盡管他並沒有真的時時刻刻跟著勒戈雷。
聯盟最高權力機關‘高雲壇’就坐落在這棟輝煌的行政大樓,歐石南每次來這裡都不習慣,但勒戈雷是名頭上的聯盟外協議事廳主席,還是下一任政府的有力衝擊者,這地方免不了常來。
歐石南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決定出去走走。
他轉過轉角,就聽見遠處高昂的男聲,下意識就要走開,剛轉過身,就被叫住。
“等一下,年輕人。”
歐石南停住腳步,慢慢地轉回來。
面前這個精瘦,似笑非笑,五十歲上下,筆直站立、背著手的男人,是本傑明·格羅夫斯少將,他身邊站著的,比他還要高一些的,是輔佐將官。
少將的眼睛像鷹一樣上下掃視歐石南,有那麽一會兒沒出聲。
然後他突然開口,不過是對著旁邊輔佐將官。“他看起來是不是很眼熟?”接著又問歐石南,“小夥子,我是不是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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