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校的時候,我弟已經看不到人影了,魯基烏斯跟我各回各的班級,我放下書包後看時間還早,決定去個洗手間。
我從隔間出來的時候嚇了一跳,因為我弟靠在水池邊抱著手臂看我。
“你小便而已,為什麽總用隔間,你是女生嗎?”
我躲開他,去旁邊洗手:“各人有各人的習慣。”
他盯著我的臉:“我有個姐姐。”
我數不清這是他第幾次說這句話,從小他就總是說他想要個姐姐,不喜歡哥哥,有時候甚至會大聲哭鬧,在地上撒潑打滾,好像我是他的哥哥這件事是我的錯一樣。
“你沒有姐姐。”我也無數次地這麽回答他。
他聳聳肩,低著頭看我,他在我面前再沒有小時候那種惹人憐愛的可憐模樣了,總是這麽盛氣凌人,好像我欠了他什麽一樣。“那這是誰的錯呢?”
我沒再說話,我昨天又去參加了一個網球社的聚會,其實跟我沒關系,是他班上輔導員攥的局,他不去,我就去了,還喝了點酒。那可是他的輔導員,如果我不去,指不定以後怎麽刁難他,我聽說那位輔導員心眼很小。
“你看起來很糟,”他又說,“你昨晚睡了嗎?”
“兩三個小時吧。”
他眯著眼看我:“我說了,不需要你去。”
我已經懶得跟他爭辯這些,反正他也不會領情,何必呢。於是我點點頭:“好。”但說不定他跟我都知道,下次我還是會做一個哥哥該做的事。
我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他拉著我的手臂把我拉回去:“你也不想想,誰會不停地碰一鼻子灰,明知道不會去還邀請我。根本就是衝著你去的吧,總得想個你拒絕不了的理由。”
他離我很近,這時候我克制不住地問:“你跟密教會有什麽關系?你沒有參加吧?他們沒有找你吧?你有和誰交談過嗎?他們很奇怪,你離他們遠一點。”
我弟弟一副懶得理我的樣子,放開了我的手:“不管你的事。但我確實沒參加。我有病啊,參加那種東西。”他很鄙夷地拉開門出去了。
看來他不是來這裡上洗手間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心神不寧,我很少有這種感覺,但這個“密教會”讓我有些惴惴不安,也許人們只要一提到“神秘學”,我就會聯想到我弟,我無論如何不覺得在學校裡有個明目張膽搞這一套的社團對我弟來說是件好事。
更深層的原因在於,盡管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但我冥冥中就是知道,我弟11歲那年用手臂上的血畫出的圈,不是因為他精神方面有什麽問題。
而是有別的什麽東西。
於是我去找了一趟密教會的部長。
她在班裡看起來也不是個活潑的人,獨自坐在角落裡埋頭寫著什麽東西,與周圍打打鬧鬧的同學有明顯的距離。整個人看起來灰塵仆仆,可能因為她不施粉黛,也可能因為她穿得一身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土褐色開衫,配一條灰色的褲子,鞋子也是很舊的款式,兩隻腳在課桌下吧嗒互相敲。
我叫了一個學生,那學生頗有點誠惶誠恐。
“幫我叫一下……”我盯著那女生,想了一會兒她的名字,“克洛伊·特納。”
他愣了一會兒才點起頭:“噢噢,好的。”
克洛伊被趕過去的男生叫起來,抬過頭看我,眼神有一秒的躲閃,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她很快站起來,這時已經有不少人看向她,她走起來是低著頭的,雙臂不自然地擺動,像是要衝去什麽地方。她腳步飛快,特地從後面走出來,來到我身邊。
“特納,你是密教會的部長吧?”我開門見山地問她。
她一隻手抓著自己的另一條胳膊,點了下頭,問道:“我們社團有什麽問題嗎?”
我沒回答,班門口有越來越多的人朝我們看,我隻好擠出個笑容,稍稍彎腰,指了指架空層的學生活動中心:“我們去那邊聊吧。”
她看著我突然沒忍住笑了一下:“你在你弟弟面前也是這麽畢恭畢敬嗎?”
我想一定是因為我的臉色冷了下來,因為她顯然嚇了一跳,立刻閉上了嘴巴,低著頭跟在我身後。
我走向零售機:“你要什麽?”
她擠過來看了看:“……橙汁吧。”
我請她喝,然後請她跟我一起做到平台的長椅上。
她雙手捧著橙汁,低著頭一聲不發地慢慢嘬吸管,弄出很大的聲音,我把杯子放在桌上,她嚇了一跳,放下了橙汁。
“你們社團做什麽的?”
她抬頭看我:“研究星象,星象關乎家國命運……”
我打斷她:“那我就直說了,你們的研究和我弟弟沒有關系對吧。”
她竟然沒有否認,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才說:“關於你弟弟有很多傳言。”見我沒有出聲,她繼續道:“他很神秘,他說有個‘東西’跟著他。那東西很危險,也很厲害。”
“跟誰說?跟你嗎?”
她搖搖頭:“幾個月前吧,有人在更衣室裡堵他,我想可能是想揍他一頓?但是你猜怎麽著,我聽跑出來的人說,砸向他的拳頭都會開始脫皮,脫得骨頭都露出來了……”
“沒人報醫嗎?”
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給他惹麻煩,會有什麽好下場?”然後她歎了口氣,“不過重點其實不是他,是他說的那個東西,他只是第一個被選中的人。後面有膽大的問過他,這東西是不是隻跟他,他說不是,只要成為它的信使,照它說的做,就會被它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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