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人,”洛斯輕微地往後挪了挪,“是死靈狩。”
“你可以叫我彭加列。”男人看向他們,用食指頂頂帽簷,露出他的臉。他的臉龐寬闊,鼻梁高挺粗大,線條鋒利,下頜線硬朗,眼睛熠熠生輝,聲音低沉暗啞,帶著點威懾感。
彭加列笑笑:“不好意思,雨太大了,我能在這裡避一下雨嗎?”
危險的人物一眼就能看出來。
彭加列撇開洛斯不看,盯著安德烈,正和安德烈的眼神對上。
三人都不開口,閃電劃亮天空,照出三張繃緊的側臉。
“你從哪裡來?”安德烈問。
彭加列回答:“地下。”
安德烈指指洛斯:“同類?”
“不是。你又是什麽?”
“普通人。”
彭加列皺著眉笑,表情倒顯出趣味:“是嗎?”他把雪茄扔到地上,“不太像。”
“死靈狩是做什麽的?”
“雨下得很大,不如我進去和你談。”
“雨下得再大,你周圍也沒有雨,衣服也是乾的。”
彭加列盯著安德烈,笑了下,轉頭看洛斯:“好久不見,忒皮爾洛斯,你看起來很糟糕。”
洛斯也朝他笑笑,頗有些戒備的樣子:“我連半條命都沒有,一隻螞蟻都能踩死我,能好嗎?”
彭加列從口袋裡掏出他的煙盒:“那現在不是個好機會嗎?”他說著眼神越過兩人向裡望,順手剪掉雪茄頭,安德烈不動聲色地移了移,擋住了他的視線。彭加列便再一次把眼神放回安德烈身上。
“舊的去,新的來,沒有意義。”洛斯說,“結局也不會改變。”
“即便如此,”彭加列盯著安德烈,“殺一個也挺好的。誰不想殺一下他過把癮呢?”
洛斯看看安德烈,又轉回彭加列:“我無所謂,你做得到就上。”
彭加列重新向安德烈搭話:“你做什麽的,小鬼?”
安德烈笑出聲,很久沒聽到有人這麽叫他了,他回答道:“不做什麽。”
彭加列正在給他的雪茄點火,他用一種藍色的噴焰器點,粗獷的方式一如他本人,點燃後他吸一口,眯著眼看安德烈:“如果要我猜,我會猜你是軍團的。不過對於混軍團來說,你過於秀氣了。”
安德烈打量他:“你死了嗎?”
彭加列點頭:“是,四十年前。”
“你死之前做什麽的?”
“怎麽,有熟悉的氣味?”
安德烈抱起手臂:“像兩條狗在荒原見面,互相嗅一下就知道彼此的來歷。”
彭加列看著安德烈,目光裡幾乎摻了一些關懷:“你現在這幾句話有馬德拉口音。”
“你果然聽得出來啊,”安德烈點點頭,“我覺得你像那裡的人。”
彭加列朝前走,皮靴踩在泥土裡,碾碎幾片掉落的粉紅花瓣,踩上台階,踏上地毯,他鞋上的髒汙迅速滲透鵝蛋黃針織毯,染出一片泥濘。
他來到安德烈面前,比他站低一個台階,稍稍低頭和他平視,伸手握住了安德烈猛然橫刀逼近他脖頸的手腕。
他的手掌黝黑粗糙,指甲泛著煙黃,手背紋路溝壑深重,攥住安德烈蒼白的手腕,指間擠出一點白肉,迅速充血泛紫,兩人手腕顏色的對比幾乎有點觸目驚心。
安德烈手一松,刀落下來,他壓低身子,迅速換手,上前一步,靈巧地轉了個刀花,再次向彭加列腹部劃轉。
彭加列隻得後退,伸手去抓,卻沒握住,空抓了一把落下的刀刃,劃出一手的血,而安德烈的手早松開了刀,直奔他面門,彭加列看這一手奔來,訝異地抬抬眉毛,向後仰頭,呼吸一亂,嘴裡的雪茄掉下來,脖頸暴露出,安德烈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人頂到門欄上,手下是男人喉頭滾動的脈動,伴隨著一聲輕笑。
彭加列說道:“好厲害。”
安德烈看著他:“你還沒問我你能不能進來。”
“看來是不能了。”
安德烈重複:“看來是不能了。”
“嚴格來說,”洛斯坐到門口的搖椅上,看著他們兩個,“死靈狩是死的時候跟我們簽了契約,本來應該當惡魔的狗,但是不服管教,總喜歡殺了主人,去做自由的賞金獵人。”他用小拇指掏掏耳朵,然後吹了吹,“是吧,彭加列。”
安德烈會意,便問彭加列:“有人雇你來殺他?”
“很多鬼怪妖靈不敢自己出手。”彭加列盯著安德烈的臉,“我拿錢辦事而已。”
“怎麽才能倒你的簽?”
“倒簽啊?”彭加列看起來有些為難,松開了握安德烈的手,在那裡留下一片紫紅,“這是毀名聲的事。”
洛斯不滿地插嘴:“你們在說什麽?我聽不懂黑話。”
但沒得到回應。
“總有個辦法的吧。”安德烈也放開他的脖子,後者輕微轉了轉腦袋。
彭加列摘下他的帽子,隨手掛在欄杆上,抓松了頭髮:“你會在什麽情況下倒簽,年輕人?”
“如果我認識這塊肉,或者我覺得這塊肉沒必要熟。”
彭加列笑笑:“那你肯定信譽不太好。”
安德烈點頭:“確實不太好。”
“不過從我活到死,直到現在,隻倒過兩次簽。”彭加列靠在欄杆上,伸手去摸煙,“一次我和那女人結婚了。”他抬起眼看安德烈,“你跟我還沒到這個地步吧?”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