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抬起眼看他,想起上一個艾森問過,如果沒有人愛他,安德烈能不能愛他。當時安德烈還以為他心血來潮,那個艾森因為受挫,悄無聲息地死掉了。
安德烈說:“不能,祝你好運。”
“啊——好難啊——”艾森栽倒在桌子上,額頭盯著桌面,金發散落在碟子旁,有一縷幾乎碰到了番茄醬,安德烈伸手把他的頭髮捏開。
“大家都是在哪裡找到戀愛對象的?”艾森誠摯地發問,“難道我的人生錯過了什麽環節?”
“正經人都在相親。”
“正經人誰相親啊?”
安德烈從盤子裡挑了一根沒那麽硬的薯條:“還找女巫嗎?”
艾森頭也不抬,伸出左手,把拳攤開,掌上放著一根紫色的繩圈:“我撿了一片那個瓶子的碎片,做了成分分析和DNA溯源,當然還順手拽了一根姬麗絲的頭髮,做了這個,我要是把這繩圈碾碎,就能把她們從她們的世界拽過來。”
艾森抬起頭,用下巴頂著桌面,一顆腦袋放在桌上,大眼睛眨啊眨:“但是拽過來,她們也會被時空間扯碎,來到也是肉塊了,所以這個主要起威懾作用。”
其實安德烈從一開始,就很能體會洛斯、女巫們、法比奧、芙裡佳,甚至是巴倫的一些感受,但艾森,他從來不太懂。比如他剛才是如何那麽輕松地說出“雖然我可以讓人當奴隸但我不會做啦”這種話的。打個極端一點的比方,就好像一個手無寸鐵的兒童在荒無人煙的山溝碰到了一個大男人,這個大男人說雖然我可以強/奸你但是我不會做的啦。恐懼並不來自於他可以行動這個事實,而在於看到了這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算了,畢竟安德烈是普通人,卷進來也是情非得已。
“哈囉,哈囉,你還在嗎?”艾森看著安德烈有點跑神,就在他眼前晃晃手。
安德烈轉頭看他,面前的手拉下來:“不是我是誰?”
艾森攤攤手,繼續提議:“走吧?我們現在去,還可以在那裡睡一覺,我會帶帳篷噢。”
安德烈看了一眼餐台,朝他笑笑:“我去趟洗手間。”
“好好,早去早回。”艾森嘴裡咬著蛋撻,鼓著一邊臉,同時準備消滅最後一杯可樂。
“這些我不吃了。”
“哦,知道了。”
安德烈站起來,走了幾步朝艾森看了一眼,艾森和小時候一樣,在大多數事情上,都非常不上心而且大大咧咧——直到他決定算計什麽人。
受寵卻不受管束,大概就是這樣的,赫爾曼過分溺愛艾森了。
艾森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喝完了最後一杯可樂,然後乖乖地把垃圾收拾好,帶去扔掉,特地去跟招待說等人回來就走,大概五分鍾,然後才走回來坐下。
他等夠了五分鍾,朝招待看了一眼,招待沒有來催他的意思,這店裡仍舊沒什麽人,艾森便坐在位置上繼續等。
到了第七分鍾,艾森用手機搜了搜“上廁所時間太長是為什麽”,在一眾答案裡看到了一條覺得非常可信,“便秘,多半是在過度縱欲以後,珍愛腸道健康,遠離男同性戀。”
艾森把這段話截屏,準備等下給安德烈看。
到了十五分鍾,艾森終於覺得不太好,去衛生間看了一眼,什麽也沒看到。
他走回來,靠在餐台邊,朝男招待勾勾手:“我的同伴去哪兒了?”
男招待沒有動,瞥了他一眼又很快轉回頭:“誰啊?沒注意。”
“我們啊。”艾森手肘撐在台上,朝他挑挑眉,“你不是一直看著我們嗎?”他說著環視一圈,好像篤定自他們兩個走進來,全場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他們身上,因為他們就是如此萬眾矚目,光彩奪目。
這種自信讓男招待震驚了兩秒,然後轉回頭,繼續逗他的魚。
接著平平淡淡地說:“上門口的車,跟車隊走了。”
艾森付了錢,多給了一倍的小費,又買了杯可樂,出了門。
他站在門口,十來米外的主道上貨車燈火通明,從主道上往這邊下來的幾輛貨車陸陸續續地停在附近,有一些車在加油,這邊隻零散地亮著幾盞大燈而已。司機們有的在吃飯,有的在抽煙,有的去了廁所,有的站在昏暗的角落裡和女人商量費用。
艾森站在餐廳的正門口,手插在外套口袋,喝一杯巨大的可樂,金發松松地扎著,眨巴著眼睛看遠處的馬路,燈光把他頎長的影子打在地上,他看起來像個迷路的小孩兒,風吹得他的鼻尖有點發紅。
“你怎麽了?迷路了?”有個男人從餐廳出來,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把自己油漬漬的外套拉鏈拉上,順口問道。
“我在想我要怎麽走。”
男人戴上他那有點舊的泰坦隊帽:“要搭車嗎?”
艾森點頭:“好啊。”
於是艾森跟著男人上車,艾森上來的時候,男人還在副駕上給他墊了塊毯子,沒什麽別的原因,男人只是純粹覺得這小孩兒是哪個富貴人家離家出走的少爺。
“所以,”男人開動車以後朝艾森看看,尤其是臉,“你這樣的小公子單獨留在這裡,很危險的。”
艾森捋了下自己的頭髮,露出額頭:“世界本來就是危險的。”
男人瞥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艾森安靜地喝著他的可樂,搖開窗戶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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