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推開一步,示意他們趕緊出來:“你們可以,設定自動航行,有效兩個小時,前方風平浪靜,沒有障礙物,出來吧,否則放你們呆在這裡,對我來說太危險了。放心,我保證不傷害任何人。”
船長定了定神,抬腳走了出來。
安德烈把手銬抖落出來扔在地上,然後看看其中一個人:“去,把所有人都拷上,排成一隊走。”
等安德烈來到會客廳的時候,所有原本就在的人已經抱著頭蹲在了地上,伏基羅大咧咧地一手端槍,坐在椅子上吃龍蝦。地上的男人滿頭大汗,女人花容失色,有幾張憤憤不平的盯著伏基羅,似乎在找機會反抗。
安德烈把槍放下,掃視了一圈,看見了蹲在牆邊一排人中的吉爾,正望著他,和周圍人驚慌失色的表情不同,她的臉上似乎只有驚訝。
“好了,各位,抱歉打擾,我來辦件事。”安德烈說著脫下自己的作戰服,從包裡翻出一件黑西裝,抖了抖穿上,“我來給一位女士彈鋼琴,今天是她的貓,凱麗逝世一周年的紀念日,為懷念凱麗曾經陪伴她的日日夜夜,為紀念凱麗和她相依為命的友情,今夜我來為大家彈奏凱麗最喜歡的曲目,請欣賞。哦,你們蹲著累嗎?可以坐下來。”
他點起一根煙,欠身行禮,走到鋼琴前坐下,把煙放在琴殼上,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做了個深呼吸,開始彈op.64 no.1。
伏基羅愣在原地,從一張張臉上掃過去,看到的多是和自己差不多的詫異表情,有個剛才還憤憤的男人居然在四下轉頭不明所以的時候和自己對視了一眼,雙方感知到對面的驚訝情緒,又默默地轉開了臉。倒是有些年輕人漸漸平和了下來,果然坐到了地上,望著安德烈彈琴。
琴上香煙正在燃燒,越燒越短,逼近琴面,安德烈剛被揍了一拳的額頭,正在往下滴血,滴了一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但安德烈沒有去看。他的頭髮有一縷垂下來,因為渡海而來沾到皮膚上的水珠在燈下折射著一點光芒,他面容平靜,心無旁騖,手指靈動,一點水從額頭滑過,穿過眉心,斜越臉頰,落入微張的口中,他抿抿紅色的嘴唇,舔舔上唇,咬了咬下唇,彈錯了幾個音。他轉動著脖子去看,拉出下顎到領口的一道脖頸的柔雅曲線,他在西裝裡穿的是間黑色的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胸口,隨著呼吸起起伏伏,他修長的身體正在發育生長,肌肉漸漸充沛,線條逐漸拉伸,他處在少年和青年間,秀氣和野氣都恰到好處,荷爾蒙正在體內醞釀。
最後一個音結束,他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眼睛看向牆邊或站或坐的人群,一眼望進吉爾的眼底,吉爾如同過了一身電。他們對視了一會兒,安德烈慢悠悠地拿回煙,放回嘴裡,又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遍所有人的臉,手伸進頭髮裡,手指在發間過了過,頭髮頓時變得凌亂起來,他站起身,好像猛地長大了幾歲一般,好像荷爾蒙開花結果一樣,突然間多了些男性的魅力,或許因為情愛多多少少還是折磨了一番他,使他本就鬱鬱的氣質越發邁向純熟的頹喪。他朝大家欠欠身便走下台,咬著煙脫下西裝,又團成一團塞進背包,拉上拉鏈,回歸他永無法體面正經的軀殼。
“祝你好運。”安德烈對著人群說,卻沒有特別去看誰的臉。
安德烈把鑰匙拿出來扔到船長腳邊,拍了拍伏基羅,兩人朝外走去。
其實伏基羅到現在還是懵的,他只是跟著走了出來,稀裡糊塗跳上了船,還沒來得及開動,也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甲板上追出來很多人。伏基羅搖頭:“媽的,這時候要是有人對著我們掃射,我們就死定了。”
但是飛過來的是一塊手絹,接著是幾塊手絹。
伏基羅抬頭去看,安德烈站在小艇的邊緣,和他一起望向甲板。口哨聲響起來,那邊飄來女人的手帕和腰帶,五彩繽紛在空中飛,吉爾也趁亂扔來她的手帕,安德烈任由各色手帕從他身邊飛過落入海面,在吉爾的飄來的時候,伸手拉住了它,他和吉爾遙遙望了一眼,便松開了手,讓這淺藍色的信物飛入夜色海中。
最幸運的事,他們居然真的在上面開始掃射的時候,出了危險距離。
看吧,伏基羅就知道,不可能人人都是蠢貨,陪青少年男女談情說愛烘托氛圍,唯恐天下不亂。
他們的小艇在海上飄,發動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抽動噴氣,疲軟難射,不管什麽用。月亮蠻橫地趕走天上的雲,獨自亮堂堂地霸佔天空,照著海面一片銀色,波光粼粼地泛著疊著一波波送他們回岸,安德烈坐在船尾,望著幾乎看不見的遊輪,水波往相反的方向送他,他抽出一根煙合著手點上,伏基羅躺在船裡,帶來的酒瓶放在他身邊,枕著手臂看月亮。
“其實你也不必躲,”伏基羅說,“如果你想和她生活,也會有一起生活的辦法。”
安德烈平靜的聲音和海風一起傳來:“我不想。”
伏基羅抬抬頭看他,又躺回去:“也是,你還年輕……”
“你在說什麽?”安德烈轉頭看他,“人和人的軌跡不一樣,就算相交後也會各走各的路,被一時的錯覺蠱惑,以為能跟著對方的軌跡走上那麽一段時間,但最終人還是會成為自己,繞一大圈,只是在白白折騰自己。”
伏基羅坐起來:“我是說讓她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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