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錢,我樂意!我讓你乾你就去幹。怎麽樣?”
“你想做的、牽扯到別人的事,就不用顧慮別人一定要做;別人想做的、牽扯到你的,就不能做。”安德烈嘖了一聲,“你他媽誰啊。”
“有意思嗎?一遍一遍吵相同的架。我是艾森愛得萊德,我從小就是這個樣子,我從出生起就為所欲為,我是這世上最受寵的人,你有意見嗎?看不慣去死吧。”
“哎哎哎!怎麽又吵起來了我的撒旦啊——”洛斯和妖精從房間裡跑出來,趕緊站在兩人中間。
洛斯額頭出了點汗,臉有點紅,看起來很緊張,瞥瞥艾森,又看看安德烈,然後拍了一把安德烈:“哎,你也是,他不懂事兒你也不懂事啊,別吵了。”
他說著拽拽安德烈,又朝艾森笑笑:“別生氣,來了就吵架,很趕嗎?休息會兒吧厄瑞波斯,你感冒還沒好,喝水嗎,我給你倒點水?”
說著往裡請艾森,艾森卻擺擺手拒絕,他吵架吵得頭疼,看見安德烈就一陣火氣:“我想吹吹風,給我在外面搬把椅子來。”
洛斯應承下來,對妖精使了個眼色,妖精趕緊去裡面搬了把白色的矮椅子,放到草坪上。艾森走過去坐了下來,洛斯揚揚下巴,妖精又去搬了一把。
“你坐這裡要不要多穿件衣服啊?”安德烈順口問了一句,語氣還沒從剛才的氛圍裡反應過來,乾巴巴的。
艾森連看都沒看他,不耐煩地回答:“少管我。”
安德烈嘴角一抽,轉身就要走,洛斯一把攬住他,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什麽,又拍他的胸口讓他順氣,最後把人安置在了艾森旁邊的椅子上。
於是,安德烈和艾森並排坐在兩張椅子上,艾森靠進椅背裡,懶懶散散地望星星,安德烈朝前坐著,手臂搭在膝蓋上。山上朦朧的彩光照亮他們的周圍,戶外確實空氣清新,只不過看天氣,或許還會有場雨。
安德烈看了一眼艾森,艾森年輕的臉上還是氣鼓鼓的。艾森生氣只是生氣,並不會由這種氣憤延伸出其它感慨,進而憤世嫉俗,他的喜怒哀樂都很簡單純粹。
就這個瞬間,安德烈覺得這也沒什麽不好,輕飄飄地來,再輕飄飄的走,每個都並不特別。他到底為什麽會覺得這個特別呢?因為這個在他面前誕生,還是因為這個的某些特質讓安德烈過於掛懷?現在他已經不知道了。
“你那時候也這樣。”艾森突然說,眼神縹緲地望向天空,“看起來很正常,什麽事都往心裡藏,然後爆發出來就收不住。刻意去做一個情緒穩定的人,壓力很大吧。”
安德烈覺得艾森看起來仿佛一陣煙,臉上有從來沒見過的疲憊,莫名地,安德烈覺得他可能活不了多長時間了。艾森的感冒不僅沒好,剛才一陣爭吵,甚至還開始耳鳴,腦袋一陣陣充血,他得睡一下。
“對不起。”
艾森轉過頭,安德烈用很抱歉的目光看著他。
“算了。”艾森回答他。
“真的對不起。”
艾森轉回頭望天,語氣很輕:“我說算了。”
安德烈伸手去握艾森的手,一陣滾燙,仿佛病主即將燃燒。
艾森沒什麽精神地抓抓頭髮:“更嚴重了……”因為這小小的感冒一直不好,艾森有點想死了,他不記得他生過病,生病這麽難受的事,前面的艾森都沒做過,死了就痊愈了,下一個沒事的。
不過是不是應該吃個晚飯再死?說真的,他真的很喜歡吃那個炸松豆,雖然不是晚飯,但走之前還是想吃。
想到這裡,他翻過手掌,握住了安德烈冰涼的手,艾森的手指摸到了安德烈手指的一道傷口,那裡應該快要好了,鼓鼓的,將來不久會結成疤,疤後會痊愈,痊愈後傷口不複存在,人生繼續。艾森盯著高遠的天空,無意識地摸了摸安德烈的疤。
一片墨藍色的天幕下,朦朧彩光裡,廣闊的草坪上,蕩過的風中,兩把小椅子上的人在牽手。艾森沒什麽表情,意識遨遊,安德烈有些驚訝地看著艾森的手。
艾森忽然聽見一聲響,是旁邊的安德烈猛地站了起來,帶翻了椅子。
“幹什麽?”
安德烈臉上有種下了什麽決心的表情,又轉瞬即逝,回歸到一臉平靜,朝他笑笑,把他牽起來:“去前堂吧。”
艾森跟著他站起來,以為是安德烈覺得冷,想去避風,便一起朝前走,安德烈放開了他的手。
剛才艾森握住他的時候,剛才艾森蹭他傷口的時候,安德烈一切都明白了,為什麽想干涉他,為什麽想救他,本來只是下意識地幫了一把,後面為什麽會為了這個艾森殺掉另一個,又為什麽會為這一個賭命。
因為那天,這個艾森在和另一個艾森對峙的時候,預備去死,然後看了他一眼。
艾森默不出聲地跟在安德烈身後,很困,安德烈的手恢復了點熱氣,腳步也輕快了起來,艾森覺得他明顯心情有所好轉。
可能是談開了吧。
這讓艾森也松了一口氣。
安德烈帶著他來到了前堂,他們從教堂側門進去,除了布道台前有幾盞燭火,整個教堂內沒有其他等過。艾森和安德烈一起走上台前,下面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安德烈放開了他的手。
艾森轉頭看了看,他們站在台上,左手邊的十字架聳立在台中央,神的兒子低著頭閉著眼,赤條條,骨瘦嶙峋,額頭上戴草冠,愁苦又慈悲。他們站得高,艾森恍惚間有種站在舞台上的感覺,不過今天也沒有人來,台下沒有開燈,烏漆墨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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