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看著他:“我覺得這是一個話題,一件事。”
“你在我的家,吃我的食物,睡我的客房,喝我的酒,未經我的允許,讓雜種進我的家門,在我的桌上賭牌,一片狼藉,怎麽敢這麽理直氣壯的?”艾森有點不敢置信,“還要我道歉?要我感謝你救我嗎?”
彭加列這時才轉頭看他們兩個,兩人站在桌面對峙,安德烈氣勢洶洶,賭博帶下來的狂熱正在消散,但情緒還是很昂揚,像是吸過毒後的第12個小時,艾森看起來病懨懨的,不是很有精神,看起來也神智也很難說清醒,正用一條手臂撐著桌面。
如果這是一場吵架,現在誰勝誰負已經很明顯了。
但安德烈的神色略有不忍,因為艾森看起來確實被病情和憤怒雙重折磨,安德烈這會兒沒那麽興奮了,有點想算了。
但這時艾森松開撐桌的手臂,站直,很平靜地跟安德烈說:“滾出去。”
安德烈愣了一下。
“從我家裡滾出去。”艾森說,“欠我的錢不用還了,就那麽點錢也沒必要被你拿來侮辱你和我,我買頂帽子都比雇傭你貴,何必落這種罵名。沾上髒東西會惹來一聲腥,現在我知道了。”
安德烈的臉頓失血色,盯著艾森的臉,冷笑了一聲,點點頭:“哦,原來你沒那個心思使喚我。懂了。”
洛斯小心翼翼地說:“但是……”
艾森轉頭跟他講:“你也滾出去,如果再出現在我面前,就會死。”
洛斯的話頭截停,不知所措地看了眼安德烈。
艾森看妖精:“你留下。”
妖精看了眼洛斯,可洛斯正在看安德烈,安德烈的視線隨便地落在一個角落。於是妖精站到了艾森身後。
安德烈深呼吸,歎口氣,朝艾森伸出手:“好吧,以前多謝關照了。”
艾森垂眼看著他伸出來的手,沒有接,只是說:“不必了。”
安德烈笑了下,收回手:“好。”
他轉身朝門口走,經過彭加列,停下來:“你走吧,你不用死了。”
“可我的死期是由你定的。”
“那就以後再說吧。”安德烈轉頭看艾森,“我覺得生命是很值錢的,為了活命做什麽我都理解,與之相反的邏輯,我一概不理解。”
艾森沒有說話。
洛斯從桌邊走開,跟在安德烈身後,彭加列也起身,跟著走到門口,妖精去收拾桌面,艾森獨自站在房間中央。
他們下了樓,艾森也走出去準備回房間,準備睡一覺。
他瞥了一眼門口,看見三人站在門廊裡,安德烈手握著門把手,抬起頭來望了他一眼,正巧閃電照亮了他們,一人看向天空,一人看向遠方,安德烈在看他。
艾森想起自己,這個自己,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安德烈。那時安德烈也是這樣的目光,他的目光裡總帶著一些憂鬱和心事重重,讓人直覺他不是個簡單快樂的人,艾森把這目光歸咎於人,因為做人總免不了愁緒。
然後門在他們身後關上,隔斷了外面轟隆隆的雷聲,室內一片寧靜。
艾森看著華麗高大的門,沒有動,他在想,那些愁思有多少是因為望著我才產生的呢?又有多少是和擔憂、牽掛有關的呢?他又想起他久未謀面的父母,斷絕來往的姐姐,他為了驅魔殺掉的人,他自己散落在無數地方的孤獨的屍體。當然可以在今晚這樣一個雷雨交加的夜裡死去,不過,在天涯海角,在世上某處,有沒有人此時此刻,在思念他?可他無緣無故,在此地死。
妖精來到他身邊,輕輕告訴他:“他們走了。”
艾森沒有應聲。
妖精又說:“今晚的雨,下得很大,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傘。”
第65章 聖子惡童-3
他回家的時候只有薩繆爾來接,因為其他人實在分不開身,凌晨三點半,埃德加還在嘔吐。
薩繆爾站在庭院正門,背著手,高個子如同一根釘,在雨裡望他,望到車的時候那張乾硬古板的臉上露出了一點類似笑容的表情,接著快步走過來,從司機手裡接過那個小小的行李箱,又示意司機去停車。
接著便站在一旁,撐起傘,騰出位置,讓四年沒有回家的小少爺看一眼家。
艾森望著薄雨下的庭院,望過噴水池和花園,看見莊園主棟裡亮著的唯一一層燈,盡管遠遠一望,艾森也知道裡面必然兵荒馬亂。從下往上數,燈亮在第五層,那裡是閣樓,看來父母聽他的話,把朱莉安娜和埃德加移去了閣樓。
“埃德加怎麽樣?”
薩繆爾垂著眼搖搖頭。
“我姐呢?”
薩繆爾抬頭看他,抿抿嘴:“請進吧。”
越靠近主棟,就越覺得鬼氣森森,門口還蒼綠的樹葉,到了房子邊,已經只剩下枯黃的雜草,大群的蒼蠅在門口飛,有股若隱若無的腥臭從房子裡飄出,地上一片帶紅色的泥濘,私有黑色的活物在動。
有人為艾森拉開正門,他剛進去,就聽見一聲淒厲的尖叫,隨後他抬起眼,看見了站在樓梯上的父親,一臉憔悴地望著尖叫聲傳來的方向。
赫爾曼注意到聲響,轉過頭看他,疲憊的臉上露出笑容,走下來親吻擁抱他。在艾森去教廷之後,赫爾曼常去看望他,這件事也是他上個月去羅馬告訴他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