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臂的事情並未傳出去,也不怕引起別人懷疑。換了好幾次水、將碎發洗乾淨後出現一個俊俏小哥兒,笑起來臥蠶微微鼓起,露出兩顆小虎牙,十分討喜。
可惜眼神依然是不懷好意——又或者說,這廝就是故意的,興奮的時候想惹事,低落的時候想殺人。
沈山南盯著看了會兒,伸手撐開嘴,掰了一下那虎牙。
然後面色不變,眼神中卻流露出些許嫌棄。
有口水,惡心。
沈水北:……
沈水北跟少爺差不多高,被他兩手掐著直接從桶裡撈出來,拿布巾一頓搓,搓幹了囫圇卷起塞進被子裡。
“梆”地一聲,沈水北不甘冒頭,被他一劍柄懟了回去。
懟了好幾輪,懟到沈水北不再動靜,方才開門讓小廝進來。
寇思受到少爺命令跟來服侍,指揮眾人將浴桶搬走,道:“南面的客房已經收拾出來了,若是這位少爺困了,可以去那邊睡。”
止涼山莊不僅有幾處大浴池,平時洗漱還有專用的浴房,他們現在所在便是少爺院子裡配備的。
其實沈水北一個小哥兒,理應避嫌,但就沈山南剛才那方圓十米無差別滅殺活人的氣勢,誰敢提說不妥?
沈山南點頭,指了指散落在地上亂七八糟的衣服。
寇思試探:“是要拿去洗麽?”別了吧,都爛成這樣了。
沈山南:“火盆,燒了。”
寇思忙應了。
火盆拿來後,沈山南看著他們在院子裡將衣服全部燒完,又“屈尊降貴”拿劍柄捅遍灰燼,確定沒有任何一根帶子遺落後,才把沈水北扛起來離開。
寇思在後面大呼小叫,無外乎是小心身體之類的。
因為先前洗漱算作私密之事,後來沈山南扛著人走的飛快,抵達客房時,黑衣衛都尚未到位。
沈水北終於能探頭出來打量,不過不是打量環境,而是笑眯眯的盯著面前之人。
兩人對視良久,沈山南先開口:“等我。”
沈水北仿佛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目光落在他腹間,卻道:“可是我等不及。是你自己答應要幫我的,否則我何必救你?一等再等,遙遙無期,萬一你為生這東西死了,我豈不是虧得很。”
臉上掛著討喜的笑,嘴裡吐出的話卻極為冰冷。饒是習慣隨心所欲的沈山南,也為這話愣了一瞬。
其實在他自己的邏輯看來,也是沒問題的,甚至頗有道理。但不知為何,心裡就是不舒服。
他看著目光陰森的沈水北,半響默然。
而後突然“梆”一聲,又是一個爆栗。
沈水北:!!
沈水北臉上的笑容開始扭曲:“沈山南!”
“梆!”
“別以為我現在治不了你!”
“梆!”
“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個三四五年,能活著生下他嗎!”
“梆!”
“你就快死了,他在汲取你的命,無儔蠱也不會放過你。”沈水北完全不見之前的從容、做作,眼中盡是令人悚然的狠毒,這是他的本能,與之前刻意釋放出逗人玩的惡意完全不在一個量級。
外來的臉皮幾乎遮不住原本扭曲的五官:“既然你都沒幾天可活,為什麽不幫我呢?還以為能活著生下這個孽種,你自己到了什麽境地,難道自己不清楚?!”
沈山南難得動容,他微微眯起眼......
“梆!”
沈水北爆出一句粗話,又被他敲了好幾次。
一直等到寇思追到院子裡,在外面嘰嘰喳喳說話,他才停下,將人重新塞回被子。
寇思是來送衣服的,這些都是常服,庫裡備著從沒人穿過。沈山南裡外翻過一遍,扔在沈水北頭上:“穿。”
沈水北磨牙。
沈山南:“吃飯。”
說罷就出去了。黑衣衛這會兒也已就位,倒不是專門來盯著人,只是內院的常規保護。
他走後,沈水北盯著關閉的門,漸漸平靜,面色陰沉。
良久,他忽然張嘴,將自己的“虎牙”拔了下來。
牙床撕裂,沾上一點血。
他把血擦乾,快速起身走到窗前,用窗框邊的金屬包邊將牙磨下一小塊,然後將小塊塞在指甲中,剩余的牙又塞回牙床。
為了固定住,他留了滿嘴的血,全部合茶咽了下去。
穿衣出門,幸而沈山南被少爺叫去詢問新弟弟的口味,否則新鮮殘留的血腥味必瞞不過對方。
寇思迎上前:“貴客這邊請。”
他邊帶路邊好奇問:“貴客是武林中人麽?怎麽稱呼?”
沈水北微微一頓,側頭看他。晚霞漫天,華燈初上,魚龍燈起,正是逢魔時刻,盈盈亮色跳動在他的輪廓邊緣。
“我叫沈......沈黃衣。”沈水北揚起笑容。鮮少有人能將討喜和俊俏結合的如此融洽,另寇思不由心生好感。
說話間,他們走過長廊,沈水北隨手扶了一下月門邊的燈籠,似乎對這形狀頗為好奇。
寇思興致勃勃:“這是少爺定做的,還有更多沒掛上呢!不幾日便是花燈節,到時候莊裡肯定會更熱鬧,少夫人不需出門、不需帶冪笠便也能看見啦。”
沈水北微微彎起眼:“這樣啊。”
他放開燈籠,手指微勾,碎片隨著內力落入下方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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