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識替我見過A市的每一個角落,我還見過蘇格蘭人,”葉行止不滿道,“霍澤,你若是不好看,這個世界上沒人好看。”
他無法理解霍澤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因為第一次見到霍澤時的場景,至今仍深深刻在他腦海裡。
霍澤臉色蒼白、嘴唇染血的可憐模樣,讓現在葉行止回想起來身上都莫名燥熱。他那時被溪水澆得濕漉漉的,年輕的身體在單薄襯衫下若隱若現……所以葉行止才會率先懷疑,自己被困在了某種心魔幻境裡!
葉行止清了清嗓子,暫且按捺住自己不合時宜的聯想。
霍澤微妙地察覺到了一絲危險,不動聲色稍稍向後挪,想要離葉行止遠一些。
但葉行止立刻又把人摟了回來。
關於好不好看的問題可以暫且放在一邊,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談。
兩人在葡萄架下坐定。葉行止是真不習慣穿得如此清涼,抓著霍澤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保暖”,霍澤對此沒有任何意見,還看似不經意般多摸了幾下。
葉行止任由他做著小動作,主動提起正事:“說說吧,你重生的事情到底有哪裡不對勁?”
霍澤在專心致志和葉行止貼貼,語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上輩子,有些時候,我會感覺自己的行動被控制了。”
“被控制?說詳細點。”葉行止心神一緊。
這可不是一件輕描淡寫就能糊弄過去的事情。
霍澤很平靜:“最開始我也沒有發現,因為那只是一些微小的行動,會讓我誤以為自己狀態不佳。但實際上,我就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存在慢慢影響著,一點一點,悄無聲息地控制。”
例如他想要拔刀,卻沒有在一時間抓穩刀柄。他試圖出聲提醒即將遇險的人,嗓子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短暫失聲。
甚至有一次他只是想要進屋喝水,卻不知為何站在原地發呆片刻,最終沒有進去。
這種看似不經意間改變的微小選擇,日積月累下來,或許會對未來造成截然不同的結果。
就像蝴蝶輕輕扇動的翅膀。
霍澤還記得,因為自己沒來得及出聲提醒,那個遇險的人被喪屍咬到手臂,被迫截肢保命。那人從此性格逐漸變得陰鬱暴躁,自覺給隊伍拖後腿了,在某天夜深人靜時主動離開,多年不見蹤影……最終兜兜轉轉,他竟然選擇加入鞋教組織,與舊友為敵。
這樣悄然改變的命運,在他上輩子那漫長的十年末世裡,很可能不止發生過一次。只不過連他自己也沒發現。
葉行止神色嚴肅:“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被控制的?是在末世之前前,還是早就存在?”
“其實我已經不記得了,因為當我確定自己絕對有被影響的時候,已經是末世的第三年了,”霍澤垂下眼眸,回憶道,“那個時候,這股力量變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明顯,不斷左右我的行動和選擇。當它試圖進一步控制我,我不得不耗盡精神異能去拚命對抗,才會勉強有一絲成功的機會。”
葉行止真的沒猜到,霍澤會有詭異的經歷。他定了定神,抬手扣住霍澤的手腕,將霍澤從頭到尾細致檢查了一遍,連頭髮絲都沒放過。
如今霍澤身體裡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異常能量存在。
“如果以後有不對勁的地方,一定要立刻告訴我,”葉行止摸摸他的臉,“還好,你現在是自由的。”
“嗯,我知道。自從重新活過來開始,我就再也沒被控制過,一直都是自由的……這就像一次新生,”霍澤輕聲說著,眸色柔軟,帶著一絲葉行止讀不懂的情緒,“雖然我並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
葉行止聞言不禁蹙眉:“你這樣的人本該有大功德加身,什麽叫何德何能?霍澤,我發現你真的很喜歡妄自菲薄。”
霍澤淡淡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轉而問道:“葉先生,您說這個世界是一本書,那這本書的結局,到底是什麽?”
葉行止與他對視片刻,莫名感到一絲不對勁,直接背誦原文。
“末日十年,世界終歸趨於太平。人類逐漸自給自足,軍需力量充沛,醫療條件與科研水平也在逐年恢復。他們終於有絕對的武力壓製異獸,並培養出尚未被異化基因感染的植物良種。即便喪屍仍然沒有徹底滅絕,我們暫且還不知道,這場災難的根源始於何處……
“B市,傍晚時分。霍澤站在命運伊始的山崖邊,眺望遠方。夕陽余暉灑落在他永遠冷冽的側臉上,緩緩為其增添了幾分柔軟。因為人類的未來,注定光芒萬丈。”
葉行止一字不差地說完結局,低頭觀察霍澤的表情。
他發現霍澤眸色有些晦暗,像是陷入沼澤般不斷下墜著,愈發漆黑陰沉,卻在葉行止看過來的第一時間,頃刻恢復如常。
霍澤彎起唇,溫和地笑了笑,鴉羽般的烏黑睫毛隨之輕顫。他抱住葉行止的手臂,說:“然後,我就被推下了懸崖。”
話音剛落,溪對岸的山頭傳來一聲轟隆巨響。
葉行止還算平靜的表情逐漸凝固。他捏住霍澤的臉,仔細端詳這雙黑沉沉的眼睛,又很快放開手:“你再說一遍。”
霍澤乖乖點頭,輕聲說:“在結局之後的下一秒,我就死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天空被迅速匯集而至的烏雲填滿。雷鳴般的巨響聲由遠及近,轉瞬間一道閃電劈開天際,暴雨毫無預兆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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