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來哪怕情況好轉,霍澤也耐心等到擁有足夠自保的實力,才決定離開大山。
手機沒電,網絡切斷,信息來源全靠詢問流竄的難民。如今想來,或許是他一葉障目。
那時B市的混亂程度,比如今的A市要嚴重數十倍。仿佛所有的規則與秩序,全部在末世降臨時徹底湮滅,所有人都只能在樓房廢墟間苟延殘喘。
霍澤還記得一個幸存者告訴過自己,大量人類變成喪屍的那一夜,到底有多麽慘烈。
當時已是半夜三更,B市的夜市開展得如火如荼。年輕人都是夜貓子,那位幸存者經常在晚上出來吃喝玩樂。那晚也是如此,他左手拿著燒烤串,右手還拎了一杯奶茶,跟隨擁擠的人流慢慢向前走。
夜市人多喧嘩,各種土味音樂震耳欲聾,他轉身想跟朋友說些什麽,卻突然發現有個醉醺醺的男人癱倒在燒烤攤旁邊。
凝神多看幾眼他才發現,這個男人已經被啃掉了大半張臉。
踩踏事件與人吃人的恐慌,驀然爆發,幾乎以光速席卷了夜市一條街。
還有人被推搡著倒進滾燙炭火裡,熱油打翻,渾身瞬間燃起烈焰。
那樣絕望的場面,何止是幸存者口中簡單的描述可以形容。
霍澤起初真的以為,山河徹底破碎,世界徹底毀滅,從今往後只能靠自己,靠朋友,靠那些患難與共、互相支持的兄弟。
但現在回想起來,實際上,在遠程通訊手段幾乎盡數消失的情況下,他一個人的視角,乃至於一整座城市的見聞,皆是非常狹窄。
他以為的,不一定全都是他以為的。
當然,因為有葉行止這樣非人的存在,很多東西在霍澤眼裡,似乎也不再那麽沉甸甸。畢竟普通人類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這世上真有人會飛、會隱身,還會修仙……
而葉行止看見霍澤神情重歸正常,隻以為自己的話很有效果。
於是他繼續捏著霍澤的臉揉了揉,道:“我活了那麽久,都沒有像你這樣鬱悶,你鬱悶什麽?有事就跟我說,藏在心裡對身體不好。”
“您活了一千多歲,為什麽還要去拍電影?”霍澤乖乖被捏臉,聲音也因此顯得模糊不清,卻故意岔開了葉行止的問題。
葉行止頓了頓,忽而放開手:“……嗯,涉及一些暫時不能說的秘密。”
霍澤感覺自己臉都被捏紅了。這種莫名其妙的親密接觸,讓他惡向膽邊生,不依不饒道:“您都在我面前隱身了一次,為什麽連這種小事也不能說?”
聞言,葉行止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險些又按捺不住自己依然蠢蠢欲動的手。
他清清嗓子:“因為我也沒有徹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好妄下斷言,以免造成誤解。”
這話說得神神秘秘的,好像拍電影裡藏著什麽了不得的陰謀。霍澤霎時想起上輩子在B市遇到的喪屍劇組,忽而微不可察眯了下眼睛,隨後才看似懵然地點點頭。
葉行止並不擅長關注他人的微表情。
“雖然不能告訴你,但我也不會亂編一個理由糊弄過去,”他神色坦然,給霍澤倒了杯茶,語氣極為篤定,“畢竟,我從不說謊。”
霍澤定定看向他深潭般無波無瀾的眸子,半晌後突然彎唇“嗯”了一聲。
也許葉行止真的非常可靠,也很值得依賴。哪怕思維模式特別奇怪,也無法改變葉行止帶給他的安心感。
但他經歷過的事情,哪怕是一個會飛的人,也可能解決不了。
再等等,再讓他好好想想。
這個話題就這樣囫圇過去。
*
在張小樂家裡提及的話題,就像一個預示。
下午時,防禦陣法忽然被人觸動。葉行止神識掃過後發現,居然真的有一支小隊伍試圖開車上山。
五個人,都是男性,把一輛車塞得滿滿當當。他們看起來只有二三十歲,副駕駛上隱隱為首的那個人顯得比較成熟,但車後座還坐著幾個毛頭小夥子。
嗯,有個家夥甚至頭髮很紅,葉行止看得眉頭微挑。
他沒有立刻激活防禦陣法,而是施了隱匿法術,把霍澤放在山裡的越野車暫時藏起來。
如果這些人並不打算進入山谷內部,讓他們在外面抓個野豬野兔也無可厚非。但是,如果他們真進來了……
好像也不是不行。
葉行止總覺得自己的思維正在發生變化。雖然去張小樂家裡串門時,基本都靠霍澤來打招呼寒暄,但他居然沒有以前那麽怕見人了。
也許這是前兩天他升至金丹中期帶來的自信吧。
霍澤得知這個消息後同樣沒有多管。
反正葉行止不動如山神色淡定,他心裡也特別踏實,興致勃勃要給葉行止煮奶茶。
自從上次他建議葉行止喝茶放陳皮以後,葉行止就對霍澤的口味信任大漲,讓他再試試別的調味手段。
於是霍澤拿了一些比較“普通”的茶葉,稍稍炒至焦香後煮出茶湯,再加熱牛奶和紅糖。
甜絲絲的香氣彌漫在院子裡,讓甜鹹不忌的葉行止眼睛霎時亮起,險些揉亂了霍澤的頭髮。
兩人圍坐在後院愜意喝茶,感覺無聊還下了一盤象棋。
霍澤被殺得丟盔棄甲,抬眼看到葉行止老神在在的模樣,總感覺自己也跟著逐漸邁入老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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