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慶澤如今年逾五十,但看起來算年輕的,本來還算一頭烏發,然而這段時間費盡心力提心吊膽,竟是一下冒出了不少的銀絲,面色也顯出幾分憔悴疲憊來。
譽王看到人先是怔了一下,接著不由眉頭緊蹙,語氣憂慮:“外祖父,您……您怎麽親自來了?是又出什麽事了?”
蔣慶澤卻是微微搖頭,讓譽王再檢查了一遍,確保安全僻靜,沒有人偷聽,這才說道:“晉王現在差不多已經到了江南,厲王馬上要啟程前往西北。”
“……這其中有什麽問題嗎?”譽王一時沒有聽懂。
蔣慶澤一雙鷹目定定地看著他:“不能讓厲王走了。”
譽王聞言眉頭緊鎖,不解道:“……這是為何?”
蔣慶澤沉默片刻,“晉王不在,你若要登基繼位,便絕不能讓厲王與西北大軍會合,否則無異於放虎歸山了。”
譽王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蔣慶澤話中隱含的意思,呆了一會兒,仍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外祖父的意思是……是要這個時候……”
最後的逼宮上位幾個字譽王遲遲沒能說出來,顯然仍舊不敢相信,蔣慶澤卻點了點頭,“不錯,這個時候動手已經是最好的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晉王離京,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這時候皇帝出事立你為太子,並且立刻直接繼位,對方之後再是後悔也無力回天。且厲王還未離開,身邊沒有那十幾萬大軍護衛,還可以想辦法在京城裡徹底解決這個心腹之患。”
蔣慶澤說得肯定,顯然是已經做好了打算,譽王聽得目瞪口呆,思緒仍然有些發飄:“這、這樣行嗎……會不會太冒險了?”他咽了下唾沫,嗓子乾澀道:“就、就不能再慢慢想辦法讓父皇立我為太子嗎?再說……再說父皇現在還年富力強,突然出事,肯定會引起懷疑的。”
對此蔣慶澤早有準備,冷冷說道:“只要及時把厲王一並解決了,之後關於皇帝出事的原因,盡可以都推到厲王頭上。有一個名頭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即可,奪嫡之爭,本就是成王敗寇。晉王無能,只要你先名正言順登基,他回京也成不了氣候。”
“皇帝既然年富力強,若要等儲君繼位,不知還要多久。況且這個太子還未必立的是你。到時候若想再成事,可比現在還要名不正言不順得多。”蔣慶澤說著深深看了譽王一眼。
“……”
譽王雖然仍舊有些難以接受,但聽見這話,也確確實實有幾分心動了。
不逼宮的話,就算一切順利,他也還得要十年二十年才能當上皇帝,但如果真能像蔣慶澤說的那樣,或許再過十天,他就可以龍袍加身了。
譽王不願意逼宮,是因為對永宣帝確實有些父子親情,但古往今來皇家血脈相殘的故事何其多,無外乎是在權利的誘惑之下,那一點血脈親情其實不值一提罷了。
見譽王眸光閃動,已經有意動之色,蔣慶澤這才放松了神色,轉變語氣,歎了口氣,說道:“其實如今不走這一條路,殿下和我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譽王聞言皺眉看著他。
蔣慶澤說道:“殿下這一年來接連不順,自從祝瑞鴻那匹夫被胡家的棄婦報復告發,事情其實便已經走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便是沒有後頭被人挖出來的沉金船案,想要再讓皇上立儲時不排斥殿下,估計至少也得再耗費三年五載的功夫。皇上雖然還稱得上是龍馬之年,但這個年紀還未立儲的天子也少有,立儲之事如今已越來越迫在眉睫,想來再拖不了那麽久。”
“便是往好了想,殿下勝算也不大。更何況……”說到這兒蔣慶澤也忍不住眉頭緊蹙,顯然對如今的境況也很是不滿意,“更何況如今結黨貪腐案已經越鬧越大,晉王還去了江南查證。皇上並不傻,哪怕晉王查不出什麽東西來,有宋新原參與貪墨那三十萬兩黃金的證據,還有更多人在為此事遮掩的證據,皇上其實多半也已經認定此事與我蔣家、與殿下有關了。”
“皇上本就偏寵韋貴妃和晉王幾分,有此一事,殿下想來再與儲位無緣。便是明面上沒有證據,皇上念及舊情興許不會再追究殿下和我等,但必然要進一步打壓殿下手中的勢力。經此一役,往後殿下再想爭儲,恐怕也沒有多少倚仗了。”
“若是讓晉王即位,往後殿下和我蔣家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甚至能不能保全性命都難說。故而殿下如今實則已經是走投無路了!為免落得被晉王戕害身死魂消的下場,也只有這個時候放手一搏了。”
譽王還沒有意識到情勢對他來說已經糟糕到了這種地步,聽了蔣慶澤這一通分析,徹底動搖起來。片刻後,咬了咬牙道:“外祖父是如何打算的?能有幾分把握?”
蔣慶澤眼中精光一閃:“我與皇后娘娘已經做了安排,只等殿下下定決心。此等大事難以判斷把握,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見譽王略顯憂慮地皺起眉,蔣慶澤微微一笑:“不過依老臣所見,殿下自然該是天命加身、眾望所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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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王府裡,去西北的行禮已經裝了六輛車,所幸都是些生活用品和吃的,不怎麽沉,到時候馬拉著跑官道應該不影響趕路。
容昭把京中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剛能歇下來,又接到了一個有點古怪的消息。
“探子說,宮裡最近的動靜有點奇怪。”方簡又來向容昭匯報:“因為貪腐案,皇帝連帶生了蔣皇后的氣,把鳳印都給了韋貴妃。蔣皇后是最愛冷靜自持那一套的人,前段時間都深居簡出,最近不知怎麽,竟然主動去找皇帝小意求和。被拒之門外丟了面子還一再又去,聽說最近天天都去給皇帝送補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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