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翎正拿著一片弧度凸起的在看,這時打斷於管事道:“透鏡,這種玻璃片叫透鏡。”
“這種凸出來的就是凸透鏡,”他用自己手上的那一片示意了一下,再指了指另外一片,“那個往裡凹的就叫凹透鏡。”
於管事聞言連忙反應過來:“對,透鏡!王妃取的這個名字好,咱們這些人沒文化,正愁不知道這明顯不是一般玻璃的神異物什該怎麽叫呢。”
“凸透鏡和凹透鏡……合適!起得太好了!”
祝子翎被於管事語氣誇張的誇獎激起了幾分雞皮疙瘩,隨口解釋:“這名稱不是我取的,是從其他地方聽來的。”
於管事不料自己馬屁拍歪,正想找補,卻見容昭面無表情的神色不知何時變得緊繃,眉心緊蹙,緊緊盯著盒子中的那些透鏡,周身氣壓有如風雨欲來,頓時識相地不出聲了。
“這個透鏡……可以讓後面的東西看起來更大?”容昭在祝子翎話音落下後片刻,便忍不住開口問道,語氣冷凝中帶了幾分驚異,乃至幾分緊張。
祝子翎舉起那一片凸透鏡,透過它去看容昭,看到對方那一張俊臉被鏡片拉扯變形的樣子,彎起了眼睛笑道:“是啊,透鏡可以把實際景象放大。”
“王爺是不是已經想到了?”祝子翎透過那片凸透鏡對容昭眨了眨眼睛,“只要把這些透鏡想辦法組合利用,就可以讓人看清很遠的地方。到時候站在高處,比如城牆上,幾裡外的人都能看見。”
容昭看著鏡片中外圍明顯扭曲,但中間卻纖毫畢現的祝子翎的眼睫,呼吸都停住了一瞬。
雖然在於管事說的時候,他就已經忍不住有了類似的猜想,但得到祝子翎確認後,容昭終究還是沒法保持平靜。
他帶兵打仗多年,非常清楚能夠直接看到幾裡之外的人的形跡意味著什麽。
如果能做到料敵先機,哪怕實力差距再大都有可能借此翻盤。就算沒有什麽本事,至少也能減少己方的損失。
能在隔了幾裡遠的時候就發現敵人,這在戰場上能起到的作用太大了。交戰雙方,如果對手擁有了這樣的能力,而自己沒有,那絕對是可怕至極的一件事。哪怕容昭往常對北狄軍的行跡多半也沒料錯過,但想想這樣的場景,也忍不住為之心驚。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神態始終輕松活潑的祝子翎,輕輕開口:“王妃交代玻璃坊的工匠做這些,一開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麽?”
祝子翎點頭:“是啊,這不是透明玻璃弄成功了嗎,我就想起來望遠鏡這個東西應該對王爺來說也很有用,最好也做出來。”
容昭雖然對祝子翎之前故意遮遮掩掩的行為有所猜測,但本以為就是跟玻璃窗戶差不多的東西,萬萬沒料到竟會這麽驚人。
饒是容昭定力過人,這時候也忍不住輕輕深吸了口氣,眸光深不見底地看著祝子翎,輕聲問道:“王妃既然是想給本王做這個望遠鏡,怎麽之前都不說一聲?”
雖然祝子翎已經給他送過了不知多少份大禮,但這還是頭一回讓他著實覺得猝不及防。
又或者是因為這是他終於明了自己心思後,第一次被祝子翎滿滿為他著想的真心戳中,以至於內心的反應比之前更加激烈。
面對容昭的問題,祝子翎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是擔心萬一做不出來,提前告訴你的話就成了白高興一場嗎?”
“好在成功做出來了。”
“而且現在直接知道,難道不是更驚喜了嗎?”
容昭深深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克制住直接將人摟進懷裡的衝動,微微垂眸,從鼻腔裡輕輕“嗯”了一聲。
是更驚喜。
驚喜到他幾乎難以維持冷靜。
於管事在透鏡的作用上沒有容昭那麽敏銳,隻把這當成是個神異的現象,並未想過怎麽用。但在察言觀色上,他卻是敏銳至極,感覺到容昭和祝子翎之間的氛圍似乎變了,當即就退開了些許。
不過容昭並不打算在外面表露出什麽來,很快就恢復了還算平靜的神色,把話題轉回到這些透鏡上。
“王妃所說的望遠鏡就是這個凸透鏡?”容昭伸手也拿了一片,微微蹙眉端詳著,“這透鏡為何能將物體放大?”
然而祝子翎卻搖了搖頭,“這個單獨一個只能算放大鏡,還達不到望遠鏡的效果,至少要兩個搭配起來。”
祝子翎用另一隻手再拿起一個凹透鏡,把凸透鏡在前,凹透鏡在後,兩手舉在眼前,從中透過去看。
“至少這樣的才是望遠鏡。”祝子翎一腳踩上了石凳,轉了個方向,越過高牆把視線投向玻璃坊外的遠處。
他手舉得不算穩,也不知道望遠鏡鏡片的準確位置,調試了半天距離才終於找到了個合適的地方,看到了極遠處樹上一隻黑底藍紋的鳥眼下的那一丁點白斑。
祝子翎再把兩片透鏡拿開,果然就只能遠遠看到那棵大樹逐漸繁茂的頂蓋。別說鳥眼睛下的白斑,直接連鳥都看不清在哪兒了。
看他大大咧咧地直接站到了凳子上,於管事嚇了一跳,心說這厲王妃就算不是女子,做這種不符身份不合禮數的事也不好吧?而且還讓他們這些人看到了,這不是丟厲王的臉麽?
即便知道容昭十分寵愛祝子翎,於管事心中也不由地升起了一絲忐忑。
按照這兩人的關系,容昭就算生氣,估計頂多也只會說祝子翎幾句,但他們這種無足輕重的下人,說不定就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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