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生氣嗎?”祁淵問。
“沒有。”葉盞矢口否認。
“好吧,或許你說得對,但我還是想這麽做。”祁淵靠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看向燈光耀眼的舞台,人們在歡呼和鼓掌,一片盛大與輝煌。
“人可不能永遠都做出正確的決定,只能做一些目前看來正確的事。”他說,“或許我不像你那麽了解這個世界——前十七年我都活在真空裡——不過我想做一些事,哪怕只能稍稍地改變這個世界也好,人總要給自己的存在找點意義。”
葉盞偏過頭來看他,黯淡的光影照亮他的側臉,平和而寧靜,他身上像是有一種格外穩固的東西,不會被任何浪潮衝走。
他到底在想什麽?葉盞依然覺得看不透他。
誠然,如果是五年前那個和他一起長大的小少爺,看到地底居民的慘狀肯定會傷心難過,會用盡全力幫助他們。但是放到眼前這家夥身上,則顯得十分突兀。他似乎不是出於真正的同情,而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才刻意去做這些好事。
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就像是看到一隻怪物,一隻強大、暴虐、冷酷、狡猾的怪物,披著人皮藏在人群中,正在努力模仿人類的動作和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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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在和諧友好的氛圍中結束。賓客們酒足飯飽,帶著笑容依次離開,返回各自的酒店。
廚師長不辱使命,幫忙收拾了兩大箱剩菜剩飯,裝到了祁淵車子的後備箱裡。
回到家還沒坐定,管家就來敲門。
“少爺,宅子裡最近鬧老鼠,明天會請專業的捕鼠隊伍過來,還請你們去果園別墅住上一天。”
“老鼠?”祁淵奇怪地問了一句,“我像是沒看到有。”如果他養在被窩裡的耳鼠不算的話。
這點葉盞可以作證,他住進來這幾天,已經把祁家大宅犁了一遍,搜尋過一切能利用的物品和地形。祁淵為了逮人,也跟著翻了一遍老宅。在他們的幾番耕耘之下,蟑螂媽媽生了幾窩仔都一清二楚。
“您那邊龍氣旺,走獸都不敢靠近,”管家說,“宅子背陰潮濕的地方都遭了殃,糧食都被咬壞了。”
“行,知道了。”
“那我叫司機把您送過去?”管家說,“果園那邊的別墅已經準備好了。”
“過兩個小時再來,我要收拾一下。”祁淵道。
“是。”管家恭敬地退下了。
管家走後,葉盞問:“這是有什麽事情要瞞著我們偷偷做吧?”
“不知道,等明天我們可以回來看看。”祁淵說,“現在先把這些食物送出去吧。”
兩人抓緊時間,從浴室進入地道,把兩箱食物送給地下居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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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守心早就從祁家主宅搬了出來,住進了城區中心的獨棟別墅,帶一個小花園和游泳池,四周有高高的圍牆和森嚴的守衛。
回到家已經是十點,圍牆外坐著一個孤零零的乞丐,蓬頭垢面,臉色蠟黃,身上散發著濃烈的惡臭。
祁守心看到了,有些不忍,拿出皮夾抽了幾張鈔票,丟到了乞丐懷裡,“拿去吧。”
“謝、謝謝!”乞丐淚眼汪汪地抬起頭,是個四五十歲的女人。她一張開嘴,就露出一口漆黑的爛牙,祁守心隻感覺胃裡升上一陣惡心,險些把晚上吃的大餐都吐出來。
連續好幾天,這個乞丐都出現在他門前,每次經過他都會給她一些錢。
“真可憐,現在還有吃不飽飯的人。”走進別墅,祁守心脫下外套,歎了口氣。
“少爺管她做什麽?”侍衛問,“要不要我去把她趕走?
“我就是心太軟,見不得有窮人,”祁守心說,“這樣吧,你們出去告訴她,讓她去找份工作,憑雙手養活自己,不要再乞討了。”
侍衛點頭稱是,準備出門驅趕乞丐,祁守心忽然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他從書房裡精心挑了兩本書,一本叫《三百六十行行行能致富》,一本叫《從白手起家到行業大亨》。他有一個很大的書房和兩千多本藏書,特地找出這兩本可不容易。
“把這兩本書給她吧,或許能幫到她。”祁守心把書遞給侍衛。
侍衛暗笑一聲,拿著書出門。那乞丐已經準備走了。
其實附近的乞丐早就被驅趕乾淨了,這個女人之所以還在,只是為了成全少爺的施舍欲而已。祁守心一發話,侍衛當然樂得把她弄走。
“少爺說了,你有手有腳,為什麽不去工作,而要在這裡乞討?”侍衛趾高氣昂地說道,“喏,這兩本書是少爺賞你的,以後別來這裡了,自己找份活乾吧!”
乞丐哪裡敢說什麽,拿了書點頭哈腰地稱謝,連忙走了。
天色已晚,乞丐——大名叫金桂——摸黑找到了小酒館,敲了敲後門,卻半晌沒有人響應。
以往酒館裡總是人聲鼎沸,今天卻安靜得很。金桂有些慌,悄悄推門進去,發現小酒館裡空無一人。酒櫃上的酒和杯子全都空了,酒館老板娘不知所蹤。金桂繞到前門口,才發現門上貼了張紙:“本店轉讓。”
這可真是件怪事兒,老板娘憑這間酒店也不知賺了多少錢,怎麽說走就走了?金桂清楚地記得,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酒店還在正常營業呢。
她沒有多想,鑽進了地道入口,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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