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饒嚇得後退一步,壓低聲音道:“你們在幹什麽,快起來!”
“他們沒有危險的,不會傷人,他們有理智……”李青草語無倫次地說,“我保證他們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了,我發誓!您可以問問張醫生,問護士長,我從來不說謊……對,對了,我可以給你錢……”
他慌忙從貼身口袋裡抓出一把龍野幣,這是為了帶小孩出來玩,特地從存款裡取出來的,足足有兩百塊。他像攥著救命稻草一般攥著那些錢,臉漲得通紅,想給風饒又不敢。
賄賂那些貪得無厭的守衛,這些錢綽綽有余,但是他一下子想到了風饒那高貴的出身,這點錢人家根本看不上,一顆心被羞恥和恐懼串在火上煎熬。
“錢我不要,你自己收好。”風饒歎了口氣,單膝跪地,溫和的綠眸平視他的眼睛,“你們先起來,我們再說話。”
他把兩頂帽子扣回了兩個孩子頭上,為了表示自己不會傷害他們,還努力笑了一下。
三人終於被安撫下來,哆哆嗦嗦站起來,低著頭擠擠挨挨地站著,像三個犯錯的學生。
“你們平時住在地道裡吧?”風饒問。
“您知道?”李青草驚訝地抬起頭。
風饒沒有解釋,而是問:“怎麽想到今天要出來?”
“我想帶他們出來看看,”李青草結結巴巴地說,“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被我撞見,嗯?”
“真的!”李青草急急地爭辯道,卻又不知該怎麽解釋。
“好了好了,”風饒不逗他了,溫和地叮囑道,“快點回去吧,外面那麽危險,以後不要再把感染者帶出來——至少最近不要。我聽到一些風聲,最近要集中整治流民,你們最好小心點。”
李青草難以置信地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不然呢,想到我家去喝杯茶嗎?”風饒抱起胳膊。
“謝謝您!”李青草深深地鞠了一躬,兩個小的有樣學樣跟著鞠躬,像一叢被風吹彎的狗尾巴草。
李青草拉著他們熱乎乎汗淋淋的手,快步離開,消失在路燈昏暗的街角。
望著他們的背影,風饒長長地舒了口氣,有些後悔剛才貿然摘下了帽子。他隨意的舉動,恐怕會讓孩子們恐慌不已吧。
回到地道裡,李青草心有余悸地說:“還好遇見的是風醫生,要是遇到別人我們就死定了……是我考慮不周,以後你們還是不要出來了,外面太危險了……”
“對不起。”小諾的聲音聽起來快哭了。
“不要道歉,”李青草心酸地說,“不是你的錯,你們什麽也沒做錯。”
“不,就是我們的錯。”小雅忽然道。
女孩的聲音清清脆脆,卻又有著一種超出年齡的成熟,李青草一時迷惑了:“小雅,你說什麽啊?”
“就是我們的錯,因為我們是老鼠,一種肮髒又渺小的生物。”小雅鎮定地說,“都是感染者,龍可以統治玄城,我們卻只能躲在地底。人類就是這樣欺軟怕硬,要是老鼠像龍一樣強大,人們就會向我們下跪;要是龍像老鼠一樣弱小,那它們就只能躲在地底下。”
“誰教你這些話的?”李青草皺眉問道。
“沒有誰教我,”小雅跟在他身後,冷靜地說,“我就是這樣想的。”
黑暗中腳步細碎,潮濕的岩壁滴滴答答地滴著水,李青草正想著該如何回應她的話,卻驀地嗅到了雨水的氣味。
他猛地回過頭,看到女孩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缺乏日照的臉顯出一種毫無血色的蒼白,黑眼珠子又大又亮,幾乎看不到眼白。
她正目不錯珠地盯著自己,一字一頓地重複道:“我就是這樣想的。”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在九點。
第46章 風雨欲來
◎大副攜無頭女屍跑路了。◎
五月的玄城迎來了一年中最好的天氣, 特地清掃過的街道乾淨敞亮,堅固的黑色樓房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在玄城最富裕的中心城區, 甚至能在廣場上看到鴿子,在噴泉池裡看到硬幣。不時有高級轎車快速駛過,車上裝飾有各種各樣的家徽和紋飾。各大區的領主和權貴們來往不絕, 不是奔向城委會某高官的宅邸, 就是龍鱗軍某長官的堡壘。
每次有豪華的車隊駛過寬闊的城市馬路,玄城的居民們都會停下步伐, 驕傲地駐足觀看。
“看啊, 是紅珊瑚家的轎車, 多氣派!那車標像是純金的,也不怕人偷了去。”
“呵, 紅珊瑚區窮得要死, Alpha都是強盜, Omega都是雞, 他們還吃人肉!”另一人道,“連龍野最窮的赤城都比不上!”
“以前最好的時候,也就是這樣了吧,”又有人讚歎道, “頂多比我們吃得好些住得好些, 但人只有一隻胃, 隻睡一張床, 我看那些也是多余的。”
祁淵和葉盞步行前往二院,路過這些議論紛紛的路人, 祁淵道:“一個人能想象到的所有幸運和不幸, 都只在他狹窄的同溫層裡。”
葉盞不喜歡他文縐縐的說話方式, 換他只會說“有錢人都去吃屎吧”之類的話。
“那你呢?”葉盞隨意地問,“你的同溫層是在那群有錢人中間,還是在地底居民中間?”
“我?”祁淵笑道,“我不想站在任何群體中間,我隻想站在邊上。”
“做一個旁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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