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龍勝券在握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瞬間他就意識到那是什麽東西,眼中閃現一絲驚恐。他暴怒地甩動身體,無節製地釋放能量,想要震開這個膽大包天的鬼魂。然而那輕盈的一片魂不為所動,緊抱著他如跗骨之蛆。
“我本以為‘木頭’只是被換掉了。”貼著驚恐的龍目,鬼魂嗤笑道,“誰想到只是爛光了而已。”
“放手!”雷龍胡亂撕咬著,“現在停下,我放你去和那個女人一起!”
“哈哈哈哈,”鬼魂笑得前仰後合,緊咬的牙縫間透出復仇的快意,“既然爛光了,那不如一把火燒乾淨吧!”
他體內的安熄之燭火光驟亮,蒼白的火焰沿著鬼魂的四肢百骸灼燒,很快便成燎原之勢。它們在空中輕盈地跳躍如煙火,漫漫地盛開又寂滅,眨眼間就將雷龍拖入一片蒼白的火海。雷龍無可躲藏,在地上扭動翻滾,發出了淒厲的嚎呼。
這是無可逃避的,來自他的一部分靈魂的自我否定。雷龍試盡了一切辦法,甚至一下子縮小身體,變回人類,試圖逃離白焰的禁錮,然而鬼魂只是冷笑,緊緊地攀附在他身上。很快,他的身軀越發淡薄,成了火光中一片捉摸不定的幻影。
雷龍心中忽然升起希望,他意識到鬼魂並沒有強大到能燒盡自己的全部。只要保存核心的部分,憑借龍血強大的修複力,假以時日,他定能重回巔峰!於是他停止掙扎,將力量用於護住自己的軀乾和頭顱,放任白焰燒光自己的四肢。
忽然,雷龍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個逐漸靠近的刺耳響聲,像是有什麽沉重而尖銳的東西在地面上拖行,在這一片嘈雜中,本是不值一提的動靜,然而雷龍感覺到了危險。他昂起頭顱,轉過一隻眼睛,看到了葉盞。
那是怎樣一個傷痕累累的軀體,他剛剛幾乎生拆了祁追遠,指甲外翻,十指滲血,額頭也在汩汩地流血,順著鼻梁臉頰淌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的身體已經疲累到了極點,支撐他行走的似乎不是肢體,而是一股意志。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暗金色的眼睛,寒星一般落在他身上。這個地獄爬上來的惡鬼,手裡晃晃蕩蕩地拖著那柄染血的龍槍,向他走來。
雷龍的第一反應是要跑,在地上發狂地扭動後退,他的四肢被燒掉大半,連灰都不剩,所以看起來就像一個蠕動的大號蛆蟲。
靠得夠近了,雷龍才聽到葉盞口中很輕的呢喃:“去死,去死……”
“我有救祁淵的辦法!”雷龍聲嘶力竭地叫道,“我能救他!”
“去死。”
葉盞一腳踏入白焰,火焰卻不灼燒他,第二腳他踏中雷龍的大腿,那被火燒空的東西碎了一地。他高舉龍槍,凝聚著仇恨與憤怒,狠狠向下刺去,穿透了雷龍的半邊臉。血噴湧而出,居然也是人類的鮮紅,這個不配為人的畜生!
這一下耗費了許多力氣,葉盞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肌肉緊繃到快要撕裂,渾身的痛覺傳遞到大腦,卻隻得到了麻木的反饋。額上的血沿著睫毛滲進眼睛裡,他眨都沒眨一下,第二次舉起龍槍,這一次對準了雷龍的左胸口。
鋒利無匹的槍頭刺到肉.體,卻發出“乒”的一聲怪響,有什麽柔軟的東西硬生生接了這一擊,將龍槍彈開。葉盞的雙手被震得發麻,手上被崩開幾道口子,好幾秒後他才麻木地感到疼。
為什麽刺不透?就算是合金打造的義體,在這樣的一擊下也不至於完好無損。葉盞似是有點迷怔了,他蹲下來掀開祁臻的外衣,驚訝地發現他貼身穿著一件軟甲:這件通體玄黑的軟甲流光溢彩,軟如薄紗,可以輕盈地貼合人的身體,然而一旦有攻擊襲來,它卻又比金剛石還要堅硬。
“啊,是你……”葉盞像是認出了一個老朋友,沿著雷龍的胸口輕輕撫過軟甲。
很久之前,還是他剛剛被祁淵抓回飛船上的時候,葉盞曾見過這件軟甲。它名為“逆鱗”,是祁淵取下自己的鱗片作材料,托嫘祖織成的,送給父親的禮物。
如今逆鱗安然地穿在了祁臻的身上,替他抵擋火焰刀槍。
“你辜負了他,不愧為父親。”甚至連葉盞自己,都沒有想到祁臻會完全喪失人性,把自己女兒的屍首做成了暗殺的刺客,“這世上有那麽多愛你敬你相信你的人,你辜負了他們……你真的該死。”
“你想清楚,我是唯一能救小淵的人!”祁臻低吼道,“你殺了我,等於殺了他!”
葉盞不為所動,欺身向前,一腳踩住祁臻的脖子,阻隔住他的聲音,固定住他不住掙扎的軀體。他再一次拾起龍槍,而鬼魂最後一次燃燒起光亮,裹住了槍頭。白焰越來越黯淡,祁臻積聚著力量,等待著反咬一口的機會。
槍尖寒芒一閃,仿佛一顆不祥的彗星,拖著長長的火焰從天而墜。而祁臻等的就是這麽一瞬,他渾身膨脹化為龍形,釋放出剽悍的威壓。猛烈的靈流轟然擴散,衝擊波足以把常人的骨頭震碎,但葉盞根本不怕死,或者說,死也要拖他一起下地獄!
“那就一起死吧!”祁臻怒喝一聲,龍爪中紫色的電光閃爍,映照出他猙獰的面目。
那不過是一瞬之間,死神已經張開了懷抱,預備擁抱這兩個滿懷仇恨的對手。然而祁臻的爪子卻沒能揮下,同時他膨脹的身軀忽然一滯,他驚恐地發現,身上的逆鱗之甲不僅沒有隨之舒展,反而還在緊縮!他的肋骨瞬間全部斷裂,脖子被卡死無法呼吸。他暴怒地一滾,還未來得及掙開,一點寒光落下,那靈活的黑色甲片霎時朝四周綻開,容許那鋒利的槍尖刺入了他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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