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葉盞沒有異議,多年尋找筆記未果,他的心態已經相當坦然,倒是凌景在搞什麽鬼讓他十分在意。
兩人跟蹤食品罐頭廠的運輸車,找到了城市外圍的一個社區,裡頭的建築比城市裡的任何一處都要破舊。他們躲在一座建築後,望著運輸車的動靜,葉盞剛戰術性半蹲下,就感到一個熱乎乎的身體靠上來,毫無距離感地貼在他背後。
“別靠那麽近。”葉盞拿胳膊肘頂他。
“別鬧,看不清了。”祁淵不僅沒後退,還輕輕環住了他的腰。
“幹什麽?!”
“保護我方……”祁淵半天才挑出了個正經的詞匯,“隊友。”
別扭歸別扭,葉盞發現自己也沒有那麽煩,而且身體居然還挺喜歡這樣的接觸——不不不,想什麽呢,這絕對是臨時標記的緣故……
運輸車前,逐漸走來了一些人,歪歪斜斜地排著隊領罐頭,還有從另外幾個地方開來的車,卸下了米面和新鮮果蔬。
“是人類。”祁淵貼著他的耳朵道。
人類約有六十多個,看起來年紀都比較大,拿著口袋裝完食物便回到了各自的房子裡,和機器人沒有什麽交流。
這時,從西邊的屋子裡走出來四個男人,共同抬著一塊床板。床板上蓋著一塊白床單,底下依稀有個人類的形狀。旁邊有女人提著籃子,往外灑圓形的紙錢。
祁淵聞到了一絲不祥的氣味,“白床單下罩著屍體。”
葉盞的心沉了一下。
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走在屍體邊上,扶著“靈柩”,淚水漣漣的。四個大漢將床板抬到運輸車上,由機器人接收。那男孩的哭聲逐漸收不住,抱著屍體一聲聲地叫媽媽。
如果不是發生在這種詭異的地方,這似乎只是一場再普遍不過的葬禮。在這個世道,絕大部分人死就死了,可能還不會擁有這樣一個簡單的送別儀式。
運輸車裝著屍體走了,男孩追了一程,鞋子都跑掉了,淒慘地哭叫著“媽媽”。周圍的大人都很動容,抹著通紅的眼睛。
大家都同情他:“望生,你媽媽死了,也沒有別的親人了,以後怎麽辦?”
“我看這裡有吃有穿的,大家都出一份力,一起照顧你。”
“要不往後你來我家過?”
那個叫望生的男孩拾起了鞋,慢吞吞地走回來,“我想去媽媽在的地方……”
“你媽媽已經到了西天極樂世界,享福去了,”一個老婆婆說,“那地方小孩子不能去。”
“可是我聽說,只要吃了那顆藍色的藥,就可以去‘夢國’了……”望生說,“在那裡,就可以見到媽媽了,爸爸以前和我說過的。他就是吃了藥,去了夢國的。”
男孩提到了“藍色藥丸”和“夢國”,似乎在這群人裡引發了巨大的爭論。人們分成好幾個派別,激烈地爭論著什麽,最後也沒討論出什麽結果,鬧得不歡而散。
望生呆呆地站著,見也沒人管他,便孤零零地回了自己家,開門的動靜吹散了一地紙錢。
“太好了,那小家夥落單了,我們直接翻窗進去。”葉盞指揮深藍向上抓住水管,借力輕松地翻上了窗沿,正準備撬開窗鎖,腰忽然被人抱住了。
“下來。”祁淵握著他的腰,把他抓了下來,像是摘下一隻躲在高處的大貓。
“幹嘛?我們得想辦法進去……”
“敲門。”祁淵說,“要有禮貌。”
葉盞在腦海裡翻了300頁的書,才找到“敲門”這個詞匯,頓覺不爽,但他又違抗不了祁淵的命令,只能不情不願地說:“好啦好啦,都聽你的。”
祁淵敲了三下門。很快門開了一條縫,小男孩怯怯地往外看。
“你好,我們是外鄉人,剛來白鹿城不久,在這裡迷路了,”祁淵說,“可以方便進來說話嗎?”
望生定睛一看,敲門的男人穿著罐頭廠員工的灰綠色製服,容貌出眾,氣質凜然,怎麽看都不像個普通人。
他稍稍拉開了門,因為光線變化,男人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仿佛潛伏在灌木叢中的野獸,又見他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個缺乏溫度的笑。
為什麽要對我笑?望生長大嘴巴,驚恐得要哭出來。
“噗嗤,”葉盞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擠擠祁淵的肩,“別費勁了,你什麽樣自己不清楚啊?都能把我弄哭,還想哄小孩?”
祁淵難得有些挫敗,努力上翹的嘴角立刻拉平了,又慢半拍地想到上一次把葉盞弄哭時的事,心跳錯了一拍,耳朵染上了一層粉紅。
真可愛,葉盞看他的表情變化,忽然很想親一口他的耳朵。他搭著祁淵的肩膀,笑嘻嘻地說:“小朋友,別哭嘛,你見過長那麽帥的壞蛋嗎?我叫葉盞,你叫什麽名字?”
望生偷偷打量他,唇紅齒白,笑眼盈盈的,特別好看,的確不像是壞蛋。
“我叫望生,”望生打開門,“你們進來坐吧。”
“多謝,有你幫忙真是太好了,”葉盞左顧右盼,“啊啊,這地方真寬敞。”
“你們是從外頭來的?”望生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我還沒見過外面的人呢。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玄城。”
“我知道玄城,花奶奶和我講過的,那是個很好的地方啊。”望生搬了兩張小板凳過來請他們坐,“要喝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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