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青草整理思緒,聲音有些發顫,“我爸爸是被人謀殺的!
“爸爸曾經是非常開朗的人,他喜歡打獵,會做木工,見誰都是帶笑的……但刺殺案過後,一切都變了。因為是唯一的目擊證人,他被審問了半個月都沒有回家。後來他終於回來了,就完全變了個人,都瘦得脫相了!爸爸還很年輕,忽然就長了很多白頭髮,背也駝了……
“我和媽媽問他什麽他都不肯說,一遍遍地說必須保密,一天能重複一百遍,就像瘋了一樣。他變得不愛說話了,目光呆滯,見人都畏畏縮縮的,一直一直抽煙,要麽非常焦躁要麽就很難過,有時呆呆坐著就開始流眼淚……”說到這裡,李青草也抹了下紅通通的眼睛。
“有點像雙相情感障礙,”風饒道,“可能是精神壓力過大,或者遭遇了極大的精神震動造成的。”
“後來爸爸去了傭兵隊,不經常在家,但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了。他開始有被迫害妄想症,覺得誰都要害他,在枕頭底下藏菜刀,一遍遍檢查門鎖……他還說夢話,但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我不說!’‘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有!’”
“似乎有人威脅他,絕不能將那天看到的情景說出來。”祁淵思忖道。
“對,”李青草點點頭,“他說得最多的就是那一句:‘什麽都沒有!’”
“除此以外呢,他有說過其他夢話嗎?”祁淵問。
“別的就沒什麽了,很多根本就聽不明白,可能媽媽知道的更多……哦,對了,”李青草突然想到了什麽,“有一次爸爸在夢裡特別激動地叫了出來,我在隔壁房都聽見了,他大聲喊叫:‘他們在說謊!什麽都沒有!’我嚇了一跳,趕忙跑到爸爸房間裡,想要叫醒他,結果媽媽做了個手勢讓我不要動,她湊到爸爸耳邊問他:‘誰在說謊?他們是誰?’
“爸爸好像要脫口而出一個名字,忽然像是有誰掐住了他的喉嚨似的,一口氣沒喘上,然後他就醒了過來,臉色特別難看。爸爸抽了一支煙,很凶地叫我們別管他的事。過了幾天他接到一個任務……”李青草哽咽了一下,“就是驅趕變異野狼的任務,後來他就再也沒回來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就是因為那天媽媽問了那個不該問的問題……”
風饒剛想安慰幾句不至於如此,結果祁淵直截了當地說:“恐怕就是這樣。幕後黑手可能本來不打算滅口,你父親的口風很緊,但是他在夢中無法控制自己,甚至有可能暴露幕後黑手的名字。所以他們停止了‘觀察’,決定斬草除根。”
“觀察?”李青草淒惶地問了一句。
“這不是被害妄想症,那段時間你們的確被監控了。”祁淵道,“包括你父親在夢中忽然窒息,恐怕也是他們的手筆。”
“他們是誰?”李青草抱住了腦袋。
“正在查。”祁淵說,“別擔心,你媽媽很快就能回來。風饒,帶他去休息吧。”
風饒拍拍他的肩膀,把累壞了的李青草帶走了。
房間裡再次只剩下他一個人,祁淵站在黑洞洞的屏幕前,陷入深思。
當著李青草的面他沒有說,這些幕後黑手的行動,在他看來未免太過“仁慈”了。像趙一葦這樣掌握重要情報的目擊證人,正常情況下應該會第一時間被滅口,設置“觀察期”反而會顯得幕後黑手優柔寡斷,心慈手軟。
這讓他不得不再次懷疑到那個嫌疑最低的女人頭上——孔葭夫人。
假設幕後黑手真的是她,但是為什麽?祁淵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她的作案動機。
或者是嫁禍?有人存心將嫌疑嫁禍到孔葭夫人頭上?“他們在說謊”,顯然當時威脅趙一葦的不止一個人,“他們”中還會有誰?
祁淵下意識轉過頭,像是想和誰討論。換在過去,葉盞早就嘰嘰喳喳地說出一連串推測,有時天馬行空,有時一針見血。他身上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好像天塌下來也不算大事。很多時候哪怕葉盞只是安安靜靜地在他身邊啃一個包子,也會讓他的心變得柔軟。
然而現在,他身邊什麽都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巨大的孤獨感攥住他的心臟,祁淵下意識打開屏幕,連接了孔雀的視野。那一頭是黑壓壓的人們,彼此依偎在一起,充滿希望地談論著未來,話語聲流水一般衝入空蕩蕩的房間,疊起寂寥的回聲。祁淵用手貼著屏幕,額頭也貼在屏幕上,遙遠而空虛的熱鬧,究竟與他無關。
口袋裡的耳鼠忽然爬出來,唧唧地叫著。原來是這幾天疲於奔命,一直忘記給它喂食,饑餓給了它出來討飯的勇氣。
說起來,這麽多大好機會,耳鼠居然還沒逃跑,這行動力比起某人真是差遠了。
祁淵把它拎在眼前,掏出幾顆兔子軟糖遞給它,“吃麽?”
耳鼠開心得胡須發顫,一口氣把好幾顆糖都塞進了頰囊裡,黑眼睛熠熠發光,討好地抱住了他的手指,索要更多。
“還是你好,”祁淵揉了揉小耳鼠的腦袋,“只要給顆糖,就永遠不會丟下我。”
窗外大雨連綿,城頭的探照燈偶爾閃過,照亮無數閃光的銀絲。祁淵收拾了一下心情,趙蕪青算是找到了,然而並沒有給案件帶來關鍵性的突破,只能等劉玲回來,看看她能不能提供更多線索。
當務之急,最好還是把刺殺案擱置一旁,把重心放在玄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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