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什麽理念,只是這個地方,”葉盞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語帶憐憫地回應道,“因為太過痛苦生病了而已。”
就像他在末世中看到的太多太多不幸的人,因為無法承受現實的重壓,變得瘋癲或者癡傻。然而一個普通的瘋子或傻子破壞力到底有限,一個國王若是瘋子,則足以禍亂一個國家,踐踏成千上萬人的命運。
凌景就是這樣一個瘋王,而且似乎他越是瘋狂,他的王國就越是強大,他的信徒就越是虔誠,簡直不可理喻。
葉盞覺得不能坐視不管了,就像玄城之亂時,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卻鬼迷心竅地跑回來與玄意作戰,一種奇異的責任感在他心中作祟。他琢磨著就算無法殺了凌景,起碼也要找個精神病院把他塞進去——假如這世上真有裝得下他的精神病院的話。
“你是說,我的腦袋裡生病了?”凌景歪了歪頭,手指揉按著自己的太陽穴,露出苦惱之色,“讓我想想,一個人該怎樣向別人證明自己不是精神病呢?”
“嗯,就這樣吧……”凌景蹲下來,向他們身後招了招手,“孩子,過來,你叫望生對嗎?想不想去見媽媽?”
望生怯怯地探出半個腦袋,手抓著祁淵的褲管,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祁淵一把拎住他的後衣領子,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別動。”
“誒,要尊重孩子的意願啊。”凌景又看向葉盞,“葉盞,我猜你不想和我打架,否則你一開始就會毫不留情地偷襲我了,你一定在思考怎樣才能殺了我,對不對?”
他一邊說話,手一邊摩挲著自己的胸膛,怕他想不起當年那一刀似的。
“其實我也不想和你們打,說實話,我怕疼。既然我們戰鬥的意願都不強烈,不如這樣,我們來打個賭吧,”凌景提議道,“就賭這個孩子的選擇。”
“你把無關人士卷進來的臭毛病還是沒變。”葉盞冷嘲道。他的確不知道殺死凌景的辦法,但現在有祁淵這個暴力機器在身邊,他不是沒有強殺的自信。
“聽我說完,這可是個完全有利於你們的賭局。這孩子已經吃過藍藥丸了,就讓他去夢國看一看,如果他願意留下,那就是我贏;如果他進了夢國,卻覺得那裡不好,吃下紅藥丸回到現實世界,就算是你們贏,怎麽樣?”凌景主動走到望生跟前,握住了他的另一隻手,“如果你們贏了,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反之如果我贏了,那你們就去——”
他拖長了音調,祁淵抓住了望生的肩膀,葉盞的眼神越發危險,三個人圍著望生站成了三角形,氣氛降到了冰點。
凌景伸手指向白骨搭成的墓碑,嘴角彎起一個笑,“如果我贏了,你們就去他的墳前獻一束花吧。”
他的語氣相當認真。好像為樂銘獻花這件小事,抵得上他的全部價值。
葉盞心動了一下,又很快警惕起來:賭注的兩頭完全不對等,一般提出這樣不利於自己的賭約,要麽就是故意想把賭注輸給他們,要麽就是對自己能贏抱有絕對的信心。
百分百有詐。
望生說過,絕大多數吃了藍藥丸的人都不會再回來,所以外面只剩下一點點人,鬼知道夢境世界給他們灌了什麽迷魂湯。
“我拒絕——”葉盞毫不猶豫地說。
“啊,我忘說了,”凌景輕佻地打斷了他的話,“這個賭約,已經開始了哦。”
他的話音未落,葉盞眼前一花,在極短的一刹那,周圍的場景突然變幻,從圖書館變成了望生的家。
是幻境!
短短數年,凌景的實力到底增加了多少?!光是夢魘能造出如此逼真的幻境嗎?!葉盞暗暗心驚,他甚至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如果不是場景轉換得太過生硬,他可能根本意識不到自己被卷入了幻境中。
而這個幻境,顯然是以望生的記憶構造的。屋內的擺設,書架上的書,桌上的茶杯,都和現實中的一模一樣。葉盞四處張望,隻感覺渾身輕飄飄的,身心都很舒暢,好像有數不盡的情感充斥在心中,但他又說不清那些情感來自何方。這個不對勁的狀態讓他愈加煩躁。
“歡迎來到夢國。”凌景依然站在他身邊,微笑著拍拍手,“望生,這就是你的家嗎?收拾得很整潔呢。”
望生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傻眼了,“我、我怎麽突然回家了?”
凌景彎腰揉了揉男孩的腦袋,“在夢國裡,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靈魂居所,這間小屋,就是你自己的宮殿。我來教你怎樣做它的主人吧。”
葉盞屏住呼吸,暗中按下指環的機關,沾著毒液的細針刺入體內,製造了巨大的痛感,葉盞疼得冷汗直冒,然而這一回,他的痛苦喚醒法也失敗了,四周的景色沒有任何變化。他無法掙脫這個幻境。
“還好嗎?”祁淵見他神色有異,關切地問。
葉盞下意識躲開他伸來的手,直直地後退一步,撞到了桌子邊緣,實打實地感覺到了木頭堅硬的質地。
假如他周圍的環境都是逼真的幻覺,那麽他身邊的這個祁淵,就一定是真實的嗎?
祁淵一眼看出了他的擔憂,“還記得我們來之前的約定嗎?”
葉盞點頭,當然記得。在來之前他們就討論過最糟的情況,如果產生了幻覺,該如何確認彼此的存在是真實可靠的?
當時他們討論出來的辦法是,說一件不為外人知曉,只有他們彼此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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