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為什麽不去?”祁淵道,“不怕他布置陷阱,就怕他不現身。”
“也對。”
時間接近凌晨,街上的人反而越來越多,大家聚集在中央廣場的鍾樓下,等著十二點鍾的鍾聲敲響。只可惜今年下大雨,沒有往年的煙花可以看。
路過一家店鋪,葉盞忽然想到了什麽,“你等等,我去買點東西!”
“嗯?”祁淵疑惑地看他鑽進了一家麵包店。
趕在十二點的鍾聲敲響之前,葉盞抱著一個紙盒子跑了出來,用身體為它擋雨。
當——當——當——
鍾聲響起,新的一天到來,所有建築的燈光同時亮起,點亮了玄城的夜,人們歡呼大笑,齊聲讚頌和鼓掌。葉盞把蛋糕盒子捧到祁淵面前,“生日快樂!”
5月17日,祁淵的生日,和祁臻是同一天。
小時候,祁淵一直為此暗暗驕傲,他和敬愛的父親是同一天生日,多麽巧合!而就在剛才,他知道了這一切的緣由,根本不是什麽巧合,他的生日之所以和父親是同一天,不過是因為他是被製造出來的,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被指定和授予的。他本該對這一切失望透頂。
然而葉盞依然捧著蛋糕對他說:生日快樂。
每一天都有無數的人過生日,每個人的生日都因送出祝福的那個人而與眾不同。在無數歡聲笑語的浪潮中,也會有一個人慶祝他的出生,給他獨一無二的祝福。隻憑這些,他就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到小小的立足之地。
他的指尖一顫,忽然有些鼻酸,極致的喜悅下,竟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這種衝動已經許多年沒有找上他了。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只需要全心全意地愛著他,其他什麽都可以不用想。
“17歲那年生日,不是沒給你送蛋糕嗎?”葉盞見他沒動靜,把蛋糕盒子強行往他懷裡一塞,“今年給你補上,你總沒什麽好說了的吧。”
祁淵給了他一個滿滿當當的擁抱,快把夾在中間的蛋糕盒子溏淉篜裡壓扁了。他的體溫高得不像話,手臂壓在身上有一種沉甸甸的分量感,他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喊道:“哥……”
這是在撒嬌嗎?葉盞被他喊得心癢癢,回抱住他的脊背,大力拍了拍。
壞脾氣龍偶爾也有脆弱的時候,他這個做哥哥的那麽慷慨,給個擁抱也不是不行嘛。
誰知祁淵抱著他就不肯放,葉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對了,那個,有件事……”
“嗯?”
“那什麽,蛋糕錢還沒付,我身上一個子兒都沒了,你抱完了記得去付帳啊,老板還在等著呢……”
祁淵上下左右摸了摸身上,可憐地小小聲道:“我也沒錢。”
三少爺就沒有衣衫那麽不整的時候,作戰服還沾著昨天地道裡的泥土,又被雨水淋得濕透,自然是一個子兒都掏不出的。
“那我們把蛋糕還給人家。”葉盞說。
“不行!”祁淵死死抱住蛋糕不肯撒手,“我去問問老板能不能賒帳,明天十倍還給他。”
兩人來到麵包店前,說明來意。老板笑著說:“這蛋糕就送給你們吧。”
“誒?”
“看你們在外面抱了半天,感情肯定很好吧?”老板說,“今天是老城主的生日,也是龍野的好日子,這個蛋糕就送給你們,祝你們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葉盞剛想解釋兩句,祁淵就鄭重地握住老板的手,“謝謝,也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他一板一眼說得很正經,老板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在這裡吃完再走吧,外面雨那麽大。”
於是在店裡找了個位置,給蛋糕插上蠟燭,唱生日快樂歌,許願和吹蠟燭,一切都像小時候一樣。
“有什麽願望嗎?”葉盞問。
祁淵眼巴巴地望著他,燭光像是星星倒映在漆黑的眼眸中,他從貼身的地方掏出了一個藍絲絨戒指盒,小心翼翼地遞給他。
葉盞忍不住笑了,按住他的手,又堅定地把戒指盒推了回去。
祁淵顯而易見地好失落,像大狗狗垂下了耳朵。
“還不是時候,你想像個落湯雞一樣隨隨便便地求婚嗎?”葉盞單手托腮,笑眯眯的,“等到所有事情都結束,我會認真考慮你的願望的。”
/
兩個女孩坐在鍾樓的邊緣,並肩看著人間,大一點的那個沒有腦袋,正是X-39的半截屍體。小一點的那個頭上包著繃帶,皮膚上生著細軟的黑毛。
洪亮的鍾聲讓她們的軀體跟著顫抖,向下望去,是輝煌的萬家燈火,向上看去,只有連綿不息的大雨。
“只要你站在足夠高的地方,地上的一切都很渺小,是不是?好像一隻手就能捏碎一樣,”只聽那無頭女屍發出一個男人的聲音,“看啊,你和你的同胞正在受難,他們卻在慶祝節日,這公平嗎?”
更小的那個女孩咬牙切齒道:“不公平!”
“你該怎麽做?”
“我要去、去殺了他!”仇恨爬滿了小雅的臉。
“很好,小雅,”無頭女屍一把將她推下鍾樓,“去向世人證明,龍從來不比老鼠偉大。”
女孩在空中輕盈地伸展,變成了一團漆黑的霧,消散在空氣裡。
楚聿爬上鍾樓時,恰好看到了那轉瞬即逝的黑影,心下暗暗吃驚,這墮落的程度已經相當深了,不知道玄意又禍害了誰。他重又戴上了鳥嘴面具,將自己變成了報喪鳥。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