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還從未得知有誰真正成功,連當年的林荒也沒能做到,”凌景輕松地笑了笑,“不過,多少存在幾個觸及過神之境界的人,林荒不提,光是這間房裡就有兩個。”
葉盞當然不會把自己算進去,他驚疑不定地看了凌景一眼,又看向祁淵。
祁淵一下子就回憶起十年前的往事,“很多年前,我的確進入過類似的狀態。在歸墟的時候,我的覺醒度曾達到一個峰值,光用龍血操控就殺死了所有的實驗員。有一個叫凰臣的人死時,說我仍在進化,早晚有一天會變成比墮種更沒人性的東西,也就是所謂的‘成神’。”
這是一個誅心的詛咒,祁淵已經盡量不去回想在歸墟的經過,時至今日他體內的血仍會因為那段悲痛夾雜著憤怒的歲月而沸騰不已。
“我們的經歷有些類似,”凌景對葉盞笑道,“還記得我和你回到舊土後,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嗎?”
“你殺了舊土一半的人。”葉盞嗤了一聲。
“是,但其實我那時並沒有打算活下去。”凌景漫不經心地玩著一縷白發,“重新看到舊土的第一眼,我就已經在仇恨中失去了理智,我當時所想的只有‘復仇’而已,所以我釋放出夢魘所有的力量,想將整個舊土一起拉下地獄——結果你猜怎樣?”
“我只知道你那時候在笑。”葉盞說。
“一開始是極度的痛苦,我以為我會在爆發中死去,但是我沒有。當看到烏泱泱的人群像麥穗一樣倒下去的時候,我開始感到無比地暢快,好像只要我願意,就能主宰他們的一切。”凌景歪了歪頭,“不過很可惜,那種無所不能的狀態也隻持續了一瞬而已。我的力量一耗盡,神境的大門便對我關閉了。”
“你很幸運,”祁淵嘲諷道,“畢竟成為墮種也只在那一瞬。”
“小龍說得很對,那之後我做了很多調查,發現很多人變成墮種的時候,也會產生類似的感受,不過下一秒他們的神志就會灰飛煙滅,變成畜生了。”凌景渾不在意地說,“但成神的辦法一定存在,否則那些古神都是從哪裡來的呢?”
“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麽方法?”葉盞恨不得抄起煙灰缸,把他欠扁的腦袋砸出一個洞,把藏藏掖掖的話都掏出來。
“我相信像佛陀一樣悟道成神的方式一定存在,不過嘛,”凌景說,“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成神最快的途徑就是在戰鬥中燃燒自己的血脈,在暢快的廝殺中臻至化境。在內陸小龍恐怕已經找不到勢均力敵的對手了,不妨去海外尋找那些古神的後裔,打起來一定很刺激。”
葉盞的心重重一跳,這和林荒筆記中記載得一模一樣!而且他還可以根據筆記上的蛛絲馬跡,找到傳說中的三山之境!他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連呼吸都變得灼熱起來。
祁淵卻冷靜得多,他更能意識到問題所在:“我做不到。”
原因很複雜,一是他已經習慣了收斂力量作戰,他甚至已經養成了習慣,出手前第一個想的不是如何打倒對手,而是斟酌著束縛自己。二來,倘若他真的不管不顧地釋放能量,反而變成了墮種該怎麽辦?這太過冒險了。
“我知道你的顧慮,”凌景聳了聳肩,“但是不冒險怎麽有生還的機會?你可以挑最後的日子去一趟海外,能活更好,死了也不虧。接下來我要說第成神的第二個條件,或許比第一點更加困難。”
居然還有個更困難的條件?葉盞已經不自覺地握住了祁淵的手,緊張地等待著,“你說。”
“只有摒棄人世間的一切雜念,才能走向那唯一正確的路。”凌景道,“也就是說,你必須放下所有的情感和欲念,心無塵埃,才能徹底掌控你的血脈。成為神還是成為墮種,就在這一念之間。”
“不可能。”祁淵斷然道。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為凌景的話心動一分,冷笑道,“你以為我為了什麽才活到現在?”
恨撐著他走完了人生最艱苦的一段時光,愛撐起了他的整個生命。他太清醒,看得太透,又在過早的年紀就看到了這輩子的盡頭,對這個世間早就沒有什麽留戀。若不是因為他還有深愛的人,何必苦苦掙扎於人世?
“等一下,這是個機會!”葉盞掰著他的手臂,眼睛裡閃爍著光亮,“你想,等到你的最後一年快結束的時候,為什麽不冒險賭一把?只要用一些秘術或者法寶,就能暫時消除你的記憶和情感,然後你去海外……一定要試一下,我陪你去!”
看到他充滿期待的樣子,祁淵的喉頭一梗,很多話都說不出來。他心裡清楚整個計劃都充滿了荒謬,葉盞這樣現實的人,卻為了他去傻傻地相信奇跡。無論命運有多麽操蛋,這種被全身心地愛著的感覺,依然讓他感到幸運和滿足。
“我很期待,”凌景對葉盞說,“你總是能讓我感到驚喜。這一次,說不定也會展現給我奇跡。”
“那麽,成神之後呢?”祁淵冷不丁地問凌景。
葉盞一怔,成神之後?那當然是他們長長久久地生活在一起,或許百年之後,要換成祁淵擔心他先一步而去……
“誰知道呢?”凌景輕佻地笑道,“畢竟我們還未見到過成功案例。”
“所謂的‘神’,最高級的生命形態,還會擁有人類的情感嗎?”祁淵是真的感到好奇,“在他們以萬年記的生命裡,還會感到寂寞嗎?還會對人間有一點留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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