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盞心跳如擂鼓,現在他可以借著祁淵的眼睛去觸碰那丟失的五年,就像是找回一塊缺失已久的拚圖碎片,將空落落的版圖補充完整。
不,不對……我必須馬上出去,葉盞立刻提醒自己,天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跑到祁淵的記憶中來,說不定又是凌景搞的鬼。而且吞下夢蝶藥劑的不是他,他甚至不知道有什麽出去的辦法。
喚醒眼前這個傻白甜祁淵可以嗎?葉盞拍著翅膀,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無聲地喊道:別傻看著了,他不會回來的!看我看我,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我也是葉盞啊!
17歲的祁淵沒有對他做出任何反應,眼神像是釘在了飛行船上,一副要釘到世界末日的姿態。
糟了,難道在記憶中,他是看不到我的?葉盞飛累了,停在了祁淵的手上,忽然心生絕望。這個絕望不是針對他自己的處境,而是祁淵的。因為他知道事情的所有結局,知道祁淵的等待注定不會有結果,他的哥哥不會回來了。一切惡果都明明白白地擺在前頭,他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祁淵義無反顧地往前走,摔得頭破血流,自己卻什麽都做不到?
那還不如一刀殺了我,葉盞疲憊地垂下翅膀。
忽然,外頭傳來轟鳴,飛行船啟動了!祁淵伸出半個身子,滿懷希冀地看去,飛行船一點點升高,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明明知道飛行船上的人看不到,還是揮舞著手臂,很高興地喊道:“哥哥,這裡!”
他還以為飛行船是來接他的。
葉盞的心揪起來,沒有一刀殺了這麽劃算的買賣,他是來受凌遲的。
飛行船調轉方向,朝著與祁淵完全相反的方向,毫不留情地開走了。
祁淵捏碎了窗框,難以置信地看著飛行船離去。他聽話地沒有走出房間一步,而哥哥許諾會回來,為什麽……他什麽都弄不明白,茫然地張著嘴,那樣子傻得要命,葉盞煩躁不已,這個蠢貨,為什麽要露出那麽蠢的表情啊,看得他都傷心起來了……
“不對!”然後這個蠢貨居然喊起來了,還喊得那麽大聲,怕別人不知道他這隻小肥羊躲在哪裡似的,“哥哥!葉盞!我在這裡!不是那邊!”
祁淵絕望地對著飛行船喊叫,眼睜睜地看著飛行船變成了天邊的黑點,喊聲逐漸微弱,逐漸帶上哭腔,變成了崩潰的哭泣,“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求你……”
祁淵想要翻窗而出,已經跳上了窗台,卻又停了下來。他大概還是不肯相信葉盞丟下自己走了,怕貿然離開房間,哥哥回來找不到他。天色漸漸暗淡,祁淵不知所措地站在窗口,茫然地望著外面一成不變的景色,承諾要回來的人沒有再回來,只有落日不可挽回地跌向地平線,摔碎成漫天霞光。
葉盞蝴蝶徒勞地在他身邊飛舞,祁淵的目光終於在他身上聚焦,有氣無力地說道:“你怎麽總在這裡飛來飛去?你也被人丟下了嗎,小蝴蝶?”
啊,等等……葉盞一驚,祁淵能看得到它?!他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等於說,他這隻蝴蝶存在的每一秒,都在篡改祁淵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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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祁淵也正面臨著完全相同的問題,他棲息在一朵緋流花的花心裡,幽藍的翅膀疊在一起。
“說起來,雖然這裡開滿了花,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蝴蝶呢。”金棕色眼瞳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靠近,“讓我抓來看看,不會是什麽新品種的異獸吧?”
好小……這是祁淵的第一反應。在他少年時的記憶裡,葉盞就是一副過分早熟的姿態了。他從未見過那麽小的葉盞,好像只有十二三歲,眼神機敏,動作跳脫,一邊和身後的人談笑,一邊悄悄地靠近他。
對了,他也從未見過葉盞露出這樣無憂無慮的笑容,就像過去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樣,會為了捉蝴蝶這樣的事而感到快樂。
但很快祁淵的心情就不美麗了,他看到葉盞身後出現的高大男人,正是凌景!準確來說,這一位更加年輕,更加消瘦和狼狽,還沒很好地藏起那股瘋癲勁兒。
再看看這片無邊無際的花海,祁淵心裡清楚,他這是來到了葉盞童年時的記憶中。即使他吞服了夢蝶覺醒劑,也仍然無法擺脫這個處境。
小葉盞躬起身子,渾身肌肉緊繃,眼神專注無比,像隻捕獵的貓,猛地朝他揮出爪子。祁淵輕輕松松地躲了過去,畢竟他並不存在實體,只是一個幻象而已。
“咦,我明明抓到了,”葉盞疑惑地看著手心,“跑到哪裡去了?”
“也許是幻象吧,讓我看看……”凌景俯身看向那朵花,卻趁機深吸了一口氣。他更加了解這些把戲,但顯然缺乏探究精神。
葉盞一把薅掉那朵花,推了凌景一把,威風凜凜地罵道:“說了多少次,別給我玩花樣!”
凌景踉蹌地後退幾步,舉起手投降,依然是那個生無可戀的語調,“好啦好啦知道啦,別再掰我的牙行嗎,我會痛到哭的……”
祁淵趁機隱去了身形,浮在半空中觀察他們。野獸般的少年和絕望落魄的男人一同回家,沒走兩步凌景就落在了後面,他懶洋洋地插著口袋,忽然抬頭看了眼天空,準確無誤地看向祁淵的方向。
他的嘴唇開闔,做出三個字的口型:“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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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吧?你理我一下……”說不擔心是假的,樂銘扶著凌景在椅子上坐下,從外表上看他的Alpha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然而他的生命體征卻變得極為虛弱,虛虛地垂著眼簾,對外界的反應極為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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