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目前還沒有發現。”祁淵想了想道,“不過我覺得你不必特別擔心,如果他有心想要修改你的記憶,你大概已經被洗腦成他身邊的寵物了。”
“什麽意思?”葉盞眯起眼睛,“你這麽了解他啊?”
“因為他是壞事做絕的人。”祁淵瞥了凌景一眼,“一旦他決定做一件事,就不會留下余地。”
“Bingo,小龍說得很對。”凌景的話音很輕佻,心中倒有些驚訝,驚訝於祁淵對自己的秉性如此了解。他曾調查過祁淵的許多資料,卻很難拿定他的性格。直到後來他們見面,第一眼凌景就看出來了,他們身上有一種相似的氣質——在失去過所愛,歷經巨大的痛苦後,才會生長出的決絕狠戾的氣質。這讓他們在某種程度上,能窺見對方心中最幽暗的部分。
不過嘛,他們又是不同的:祁淵找回了他曾經失去的東西,而他的愛人卻永遠不會回來了。所以他肆無忌憚地下行,一頭扎進無間地獄,祁淵卻可以抓著繩索逃出生天。論做情人他應該比當年的祁淵表現出色吧,卻落得如此下場,上天給人安排的命運真是毫無公平可言。
葉盞哪知道兩個Alpha心裡的彎彎繞,對凌景的話將信將疑,並決定回去後找所有的熟人對一對記憶,看看有沒有被凌景惡意篡改的部分。
“為什麽這樣排斥?就算我修改你的記憶,也只會把甜甜圈、獨角獸和彩虹小馬加進你那個過分黑暗的性格裡而已——我一直都是很愛你的。”凌景單手插著口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頭頂的天花板忽然變成了正午的天空,藍得明晃晃,太陽像個圓橙子,雲朵都變成了小動物的形狀,一道彎彎的彩虹橫跨天際,雪白的鴿子撲棱棱飛過。
“惡……”葉盞感到一陣惡寒,要是他腦袋裡塞滿這樣的東西,他不如一頭撞死在祁淵的腹肌上。
祁淵拍拍他的肩膀,認真道:“沒事,我覺得你本來的樣子就很可愛——”
話沒說完就被葉盞一拳打在肚子上:“禁止說我可愛!”
“哈哈哈……”凌景笑彎了腰,又打了個響指,他們乘著雲朵飛到了高空之上,向下俯視便可以看到奇怪的建築依次排開,節日花車在街道上穿行,人們在廣場上盡情歌舞,乾杯慶祝,歡暢的笑聲在很高的地方都聽得到,“從這裡能俯瞰夢國的全貌,大家過得還不錯吧?”
“……”葉盞不說話,只是睜大眼睛向下望去,幾隻鴿子飛過,羽翎輕輕地擦過他的側臉,每一隻都肉多飽滿,烤起來很香的樣子。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凌景變出的把戲而已,但對於外面的人來說,全都是一輩子無法享受到的幸福生活。如果有得選,誰不想降生在好時候,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
凌景和他一起向下看,“葉盞,就算你不願意,但想想你身邊的人吧,你會願意他們生活在這裡,還是隨隨便便死在外面呢?”
十萬人的精神能量加起來,使凌景的隨便一句話都具有強大的催眠效應。葉盞的腦海中下意識浮現了許多面孔,他結交過很多朋友,但沒有一個能長久的,前一夜還圍在篝火邊分享燒酒的人,為了一點傭金不要命地戰死,命賤如草芥;一同穿越荒野的旅伴,因為細菌感染高燒不醒,葉盞背著他走了好遠,直到發現大群禿鷲跟在身後,才發現屍體已經僵硬了;更不要提那些沒能力戰鬥的人,只能跪在地上去撿那些強者吃剩的渣子,活得毫無尊嚴……到最後,他身邊能說上話的只剩下深藍而已。
如果有的選,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加入夢國吧,就像望生一樣?葉盞又想起在玄城所見的,生活在下水道裡的老鼠們,如果他們生在夢國……不,世上哪有那麽多如果!
“可這些都是假的,”葉盞試圖反駁,“誰會想要變成躺在營養艙裡的廢物,變成你養的豬啊?”
“葉盞,你只是在本能地排斥,”凌景看向他的眼睛,抓住了那一絲動搖,“你有認真地想過這件事嗎?”
“我……”
“人本來就活在自己感官塑造的世界裡,什麽是真實?你所看到的,不過是你的眼睛能接收的畫面,你所聽到的,不過是你耳朵能處理的信息。”凌景抬起手指,一隻鴿子停在他的指尖,嘰嘰咕咕地叫著,“人眼只能識別三原色,鴿子卻能看到五種原色,一隻小小的鴿子看到的世界也遠比人類豐富多彩。你說的‘假’,不過是感官和思維的局限。”
“這是什麽歪理,他們只是像死人一樣躺在那裡而已。”葉盞皺眉。
凌景仍然試圖說服他:“肉.體是精神的牢籠,精神寄居在肉.體上,只能不停地奔波勞碌,以免自己餓死凍死被殺死。人類只有不被生老病死束縛,才能實現真正的自由。對,如你所說,他們只是像死人一樣躺在那裡而已,但是他們的靈魂在寫詩、譜曲、繪畫、創造藝術——那些作品你在畫廊中已經看到過了,是遠超過去的傑作……”
“那只是你認為有價值的東西而已。”葉盞開始覺得無聊了,“那些東西在冬天第一次降溫的時候,就會被當成柴火燒掉。”
“我認為有價值的東西嗎?”凌景輕歎一聲,“也許吧,從出生起我就開始做各種各樣的夢,夢到自己是倒掛在洞穴裡的蝙蝠,冰原上瀕死的狼,沉在海底的巨鯨骸骨,生長萬年的樹,是露水、礁石、和火焰……只要閉上眼睛,好像全宇宙都湧到了腦海裡……我曾經想,哪怕只有萬分之一也好,只要別人看到,就能多理解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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