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罵罵咧咧的老家夥們,忽然都沒聲了,有的人活了百二十歲,才好像忽然習得了恐懼,抖得像篩糠。凰臣離得最近,本以為要死的是自己,恍惚了好幾秒,才意識到了什麽,狂熱地喊道:“這是‘權力’啊!這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力’,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
凰臣的手還可以活動,緊緊地抓住祁淵的褲管:“你還在進化,祁淵!你要成神了,就像當年的林荒一樣,我怎麽早沒有看出來……哈哈哈哈,你逃不開的,你完了,這是逃不開的詛咒,你會變成比墮種更沒人性的東西,你完了哈哈……”
“你在說什麽?”祁淵皺眉,從凰臣的胡言亂語中,他聽出一絲很不妙的味道。
“我要喝你的血,給我你的血……我要……復活!”凰臣不知哪來的勁兒,居然雙手抓著他的褲管往上爬,“你救救我,救我,我就什麽都告訴你……”
“這個不行。不過我們可以換個賭約,”祁淵踢開糾纏的凰臣,“我會一個一個殺掉你的同伴,直到你願意說出真相為止。這是第一個——”
話音未落,祁淵就指著離凰臣最遠的一個機器人,讓他炸成了一團廢鐵。
“不……等等……”
“第二個。”祁淵不和他廢話,利落地殺了第二個。
凰臣忽然不動了,他清醒得很,辨認出眼前的青年身上純粹的殺意。他救人沒錯,那是因為他的理智認為該救,並非他對那些人類多有感情。所以一旦被他認定為敵人,只會被隨手碾死,像大象踩死螞蟻。
凰臣沒有說話的幾秒鍾內,祁淵有條不紊地殺掉了他的一個又一次同伴,沒有給他留下絲毫轉圜的余裕。
凰臣知道死期將近,也不再掙扎,只是道:“你來的第一天,我每次窺探你的精神,都能聽到葉盞的名字。現在我看不透你的思想了,你或許還在想他麽……”
聽到這個名字,祁淵的手微不可聞地顫了一下。他的面色瞬間冷下來:“你以為提這個人有任何用嗎?等我找到他,說不定會殺了他。”
“你看,你嘴上這樣說,心裡波動還是太大,都是破綻……”凰臣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已經準備好赴死了,死前還有最後一個願望:等你找到葉盞,要好好對他,那是‘她’用命救下的孩子,他的存在本就是一個奇跡,你可要好好照顧他啊……”
“夠了。”憤怒的情緒頭一次衝垮了理智,祁淵不想再聽下去,一揚手同時將剩下所有人處死。金屬軀殼團團炸裂,他親手為自己的生日蠟燭,點燃死亡之火。
一切都結束了。
躲在房間裡的實驗體們,紛紛探出了頭。他們無所依靠,身體殘缺或病弱,不知道未來在哪裡,也無從判斷站在廢墟之上的那個年輕人,究竟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命運。
但是此刻,被那種無可比擬的強大震懾,他們三五成群地向祁淵走去,如虔誠的朝聖者,連恐懼都忘記了。
九個龍子表現出了強烈的敵意,但似乎因為主人的命令,只能伏在地上,發出低吼。祁淵一抬起手,他們就歡欣鼓舞地圍攏過去,用粗糲的舌頭舔舐他的手。這群墮種中的任何一只出現在外界,都將造成巨大的恐懼,引起難以想象的災難,然而此刻,他們也不過是眷戀母親的孩子,甚至還表現出幼稚的獨佔欲,不讓其他人接近。
接下來,祁淵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他面無表情地撫摸著龍子們的頭顱,手法堪稱溫柔。一個繁複的龍紋印記逐漸顯現在龍子們的額頭,有眼尖的實驗體已經叫了出來:“是封印!”
龍子們不安地掙扎起來,喉嚨裡發出幼犬一般尖細的哭叫聲,紛紛倒在了地上。有人形的那幾個,眼角甚至滲出了淚水,不明白為何會被信賴的主人這樣對待。隨著封印的完成,他們不甘心地閉上了眼睛,像九具屍體,橫陳在祁淵身邊。
祁淵的臉色也變得相當虛弱,不過始終沒露出什麽心疼的表情,說到底,他從未將墮種視作能夠正常交流的對象,即使他們身上流著自己的血脈。再選擇一萬次,他也會選擇人類的這一邊。
“別擔心,我用一半的力量封印了他們。”祁淵對眾人說道,“沒有我的允許,他們不會再醒來了。”
人群爆發出小小的議論聲,不理解他這自廢武功的行為。就算不拉出去殺人,帶在身後裝裝逼也夠威風了。有人小聲問道:“那為什麽不乾脆直接殺了他們……”
“殺死不難,但他們還有別的用處,”祁淵道,“這九個墮種擁有我一半的力量,如果哪天我控制不住要做出傷害你們的事,他們可以阻止我。而如果我最終墮落,他們同樣有這個能力殺死我,到時候我會努力把他們一起拖下地獄的。”
眾人面面相覷,與其說是沒聽懂祁淵的意思,倒不如說是不敢相信,“等等,您說‘傷害我們’,難道……”
祁淵微笑著伸出手,“這是我最真誠的請求,你們願意成為我的同伴嗎?我們現在都無家可歸,無依無靠,好在他們還留下了這艘飛船。你們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想要離開的可以離開,留下的人,我會無條件地為你們提供庇護……”
祁淵的話還未說完,已經被抽泣聲打斷,人們越過墮種的軀體,簇擁在他身邊,淚水中又帶著笑意。
劉理遠遠地望著,感慨萬千。他記得祁淵剛來時孤苦伶仃的樣子,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狗,而現在他擁有了自己的同伴,擁有了左右命運的力量,他甚至還在十九歲的年紀,就擁有了一艘屬於自己的大型飛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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