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銘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自從幾天前放開哭過一場後,他就像是個壞了的水龍頭,總是眼淚汪汪的,眼睛腫得像個爛桃核。
“你可能沒有意識到,你不僅僅是個感染者。”葉盞道,“你見過真正的食屍鬼是什麽樣的吧?他們像禿鷲一樣尋找屍體,撕咬身邊的一切活物,餓極了連自己的肉都吃。但你還保留著理智,你知道為什麽嗎?”
樂銘吸了吸鼻子,好像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因為你是個異能者,食屍鬼血脈的異能者。”葉盞抓著他的後腦杓,迫使他近距離地看著自己的眼睛,“血脈的侵蝕下,一個人想瘋掉是很容易的,就像順著山坡滾下去一樣容易,我就爛,爛到底,多爽。想要保全理智卻很難,必須清醒地忍受所有痛苦,絕不妥協絕不後退,然後就能戰勝血脈,掌控自己的人生——所謂的異能者就是這麽來的,只不過是心智更加堅定的感染者罷了。
“所以,樂銘,告訴我,到底是什麽樣的信念支撐著你,讓你不肯瘋掉的呢?”
這是一周來葉盞第一次試探他的過往,不僅僅是為了與凌景做交易,他對樂銘這個人也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樂銘沒有說話,但並非那種懵懵懂懂的狀態,他的眼神很清明,多年的迷霧像是被淚水洗淨了。葉盞知道他聽懂了自己的話,決定再向前一步:“是因為凌景嗎?”
“凌景……”樂銘念著這個名字,情緒又開始失控,“別帶他來,別讓他看見我……”
“為什麽?”
樂銘使勁搖頭,喘得很厲害,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似乎隨時要背過氣去。
“沒關系,等想好了再告訴我。”葉盞拍拍他的腦袋,“今天可能會晚回來,粥在鍋裡,自己熱熱再吃。”
樂銘呆坐在原地,等到葉盞離開房間,他才緩緩地抬起胳膊,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那像枯草一樣的頭髮上,還殘留著溫熱的觸感。他不知道這個突然從天而降,將他從地獄中拯救出來的男人是誰,但這個與凌景有著莫名聯系的Omega,的確帶來了一種暌違多年的,溫柔的氣息。
/
緋色酒吧,葉盞剛落座,熟識的酒保湊過來,遞給他一杯調好的酒。這幾天的下午兩點,葉盞都會準時來酒吧,通過中間人尋找生意。
“為什麽不接那個單子?十萬塊殺個人,不要太劃算!”酒保問。
“免了,殺人的買賣我不做。”葉盞百無聊賴地啃著檸檬,“況且我只差兩萬塊了。”
“兩萬麽,這個任務你肯定感興趣,特別有意思。”酒保從牆上揭了張紙下來,“看,歷史博物館發布的傭兵任務,找一個出沒在館內‘神秘讀者’,酬金正好是兩萬。找人你不是最拿手的麽?”
葉盞接過來一看,發現這個任務的確挺有趣:歷史博物館中保存著一批公元世紀的珍貴書籍,但這個月以來,這些書籍經常出現被人為翻動的痕跡。該神秘讀者神不知鬼不覺地光顧藏書室,翻上幾十頁,還會在看完的書頁上折個角,囂張到讓館長暴跳如雷。無論是監控還是安保隊伍,都無法找到這個神秘人的行蹤,因而歷史博物館發布了傭兵任務,希望廣納社會上的能人異士,將看書賊捉拿歸案。
“唯一的線索,只有地上的幾粒沙子?”葉盞沉吟道,“若是有幾滴血倒還好辦。”
“要是你找不到,那肯定沒人能找到了。”酒保把單子塞他手裡,又鬼鬼祟祟地壓低了聲音,“還有一件事,你不是想去青崖沃土嗎?有個人對你感興趣,想和你一起去。”
“嗯?”葉盞抬眼看他。
“是個高手,而且對青崖沃土非常熟悉,人也可靠。”酒保道,“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們安排見面。”
“哦,是個高手,”葉盞嚼著冰塊,興趣缺缺,“為什麽不自己去?”
“因為她需要一個不怕緋流的人,”酒保道,“我和她說了你不會成癮的事,她對你特別感興趣。去見見她吧,她是青崖沃土的流亡者。”
“她叫什麽名字?”葉盞提起一絲興趣。
“南枝。”酒保打了個響指,“下午5點,六號包廂,見面的暗號是‘殺’。”
/
5點,葉盞準時推開六號包廂的門。他對結伴同行的興趣不大,但這個“青崖沃土流亡者”的身份叫他有些好奇。
房間內空無一人,他卻捕捉到了一絲Alpha的氣味,像是被烈日曬得滾燙的石頭,而且的確屬於一個強大的Alpha。
只要敞開感官世界,就能發現微妙的存在感——靴子踩在地上,有細砂的觸感,房間內的空氣微微流動,隱約有細小的砂子打在臉上,耳畔似乎回蕩著“沙沙沙沙”的輕響。
在這個人現身之前,她的全部危險就已經昭然若揭。
葉盞向前走了幾步,猛地回頭,在他剛剛進來的房門口,不知何時現出一個人影。她穩穩地站著,仿佛早就在那裡,從來不曾挪動過分毫。
葉盞揉了揉眉心,忽然很想歎氣,因為這個叫他萬分緊張的高手,實在是有點……那個。
那是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矮個子少女,一頭蓬松的紅色短發,戴著花裡胡哨的暗黑系首飾,畫著濃妝,眼圈很深。在她的額頭上,畫著一個鮮紅的“愛”字,而她的背後,背著一隻碩大的葫蘆。
葉盞沒有報暗號,而是試探性地問了句:“我愛羅?”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