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澄用身體和一隻手抱著那條巨蛇,另一隻手則抓著一隻紅豔豔的蘋果,面上帶著明媚的笑意,似乎是準備拿蘋果喂它。
蛇和蘋果,這樣的組合讓風饒一下子想起了伊甸園裡引誘亞當夏娃吃下智慧果的那條蛇。
照片底下的日期是洪荒紀158年9月13日。
158年,正是大型飛船“失樂園號”來華訪問的那一年,也是風澄和他父親邂逅的那一年。第二年,他就出生了……
風饒慌了,手心裡都是汗,連忙翻到第二張照片。
這張照片倒很正常,是一個衣著古怪的年輕男子。他有著碧綠的眼睛和深邃立體的五官,極為英俊。他的發色深棕,兩鬢的頭髮編成長長的麻花辮垂落下來,鼻梁上架著一副精致的圓眼鏡,頭上戴著繡有大衛之星的圓頂帽,身上穿著很有宗教氣息的黑色長袍。
照片上用馬克筆簽了個名字,Nahash。
風饒掏出手機查了查,Nahash在希伯來語中被翻譯為蛇,而它的字面意思是:“他知道所有秘密”。
“怎麽樣,他很漂亮吧?”一個聲音冷不丁在他背後響起。
風饒猛地轉過頭,看到他媽媽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抱著胳膊朝他微笑。他一下子就想起風澄抱著巨蛇的樣子,冷汗從額頭上滑了下來。
“別告訴我,這條蛇就是……”
“你爸。”風澄拿過照片,懷念道,“伊甸之蛇感染者,嘖嘖,全世界智商最高的人,你沒見過他空口算核彈軌跡的樣子,真是太迷人了……”
“不是,可是,他是一個墮種啊……”風饒結結巴巴地說道,誰會想不開和一條蛇生孩子啊!不是,等等,假如是風澄的話,好像的確做得出這種事,也就是說,他身體裡其實流淌著一個墮種的血!
“有什麽好奇怪的,不然你憑空能長那麽聰明的腦袋?”風澄覺得他小題大做,“再說你十歲的時候就學會開家裡所有的密碼鎖了,這幾張照片你不是早就看過了嗎?本來有三張的,有一張還被你給折壞了。”
“啊,有嗎?”風饒迷惑地問。他絞盡腦汁回憶,也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開過這個保險箱,看過這些照片就更不可能了——若是真的看到,他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撓撓又在裝傻,”風澄笑眯眯地敲他的腦殼,“你的記性那麽好,六歲就背下了整本字典,裝傻也沒有用哦。”
“啊哈哈,是這樣……”風饒支支吾吾地應付過去,心中卻越來越驚疑:他的記憶力的確非常好,不可能記錯,但他的確又沒有開過保險箱的記憶,這是怎麽回事?莫非是風澄搞錯了?
“你父親的名字叫拿劄敘,他和我的方向類似,都專注於研究人類的進化,不過我研究大腦,他研究基因。”風澄道,“我一度對基因很感興趣。人體內只有不足2%的DNA能夠編碼蛋白質,而那些遠古生物和神話生物的基因就藏在剩下的98%裡,所以人類進化的實質並非‘感染’,而是‘覺醒’。你父親是完美的,我第一眼看到就愛上了,在遇見祁淵之前,他一直是我心中理想的人類進化樣本。”
“這怎麽能算是進化?”風饒反駁道,“這明明是墮落。”
“不用否認,這就是進化,人類一直處在進化中,最開始我們也不過是猿猴而已,和其他動物有什麽區別?只不過我們進化的方向恰好是大腦,才成為了所謂的‘萬物之靈長’。”風澄攤了攤手,“時代已經變了,人類需要更為徹底和迅速的進化,長出更加強悍的體魄,學會飛行和深潛,忍耐極端氣候、強輻射和毒氣,才能不被這個世界淘汰。進化論早就告訴你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但是覺醒異獸的基因只會讓人變成墮種,”風饒叫道,“進化的代價,恰恰是失去人類的理性!”
“總會有辦法的,祁淵不就是個好例子嗎?他的覺醒度夠高,但腦子還挺正常。”
風饒扶額,“媽,別打祁淵的注意了,他保持理智的方法是無法複製的,況且我們也根本無法承受他失控的代價!”
風澄一丁點都沒有聽進去,烏黑的瞳仁閃閃發亮,“撓撓,你知道人類最初是怎樣研究基因的嗎?”
“啊?”
“他們用果蠅做實驗,通過子代的基因突變來研究遺傳的奧秘。果蠅從卵到成蟲只需要十天左右,一年能繁殖三十代。摩爾根用了三十年,就收集了大約50種果蠅突變體,這個進程放在人類身上可能需要一千年。後來,你知道的,摩爾根的學生穆勒想到了更好的辦法,他用低劑量的X光照射□□中的果蠅,僅一代之間,新生果蠅中就出現了上百隻突變體——他用一個晚上就完成了老師多年的工作。”
“我們這一代人,就是暴露在X光中的果蠅。”風澄道,“你父親告訴我,基因的突變和融合就是人類的進化之路,在成千上萬個失敗的進化體中,最成功的那一個會被篩選出來,那些血脈就是人類的未來。”
“等一下等一下,這不就是社會達爾文主義嗎?都什麽年代了還講適者生存,最適宜的血脈留存下來,不適宜的那些呢?淘汰嗎?”風饒連連擺手,也有些激動起來,“媽,上一個搞優生學的還是納粹呢!”
“所以我放棄了這個方向啊,”風澄依舊笑眯眯的,愛憐地撫摸他的臉頰,“按理說,你父親和我都那麽聰明,你應該遺傳到我倆的智慧才對,結果呢,你從小到大都那麽憨……嗯,天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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