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候伸刀擋住他的凌空一擊。不需要打招呼再友好開場,和路濯到「不知雲」就是來考驗真功夫的。
練武場上的弟子們逐漸向他們聚攏,在四周圍了一圈。畢竟大家都在等小三師兄的指導,此時觀戰亦是學習。
路濯武鬥的風格和他本人淡然冷漠不在乎一切的模樣不同,是完全猛烈直接的強勢,招招為攻,不留一點余地。
任誰看了都明白,這不是有對自己百分百的自信便是有對自己百分百的狠心。
一直狠戾地往前,斬斷後路,直達目標。成是定數,敗也是定數。
這是最屬於趙應祾的特質。習慣失去了一切,要麽得到,要麽永遠在得到的路上追尋。
就像他最執著的那一件事。若是換做別人,對於兄長的不倫之情可能只會在日複一日的煎熬中磨滅為永藏心底的遺憾。
可趙應祾會永遠驅趙應禛而去。
若風吹雲,會被打亂卻永不會散,永往凌霄上。
他有一生可以消磨,總是能近那麽一寸的。
縱使一生只有一寸。
路濯兩刀交替,一把擋住丁候的攻勢,另一邊直逼其要害,腳下步伐速度不減,將人逼得連連後退。
三十招剛過,路濯尋得機會貼近對手身側,用力以刀柄撞其麻穴。丁候手臂酸脹,堪堪抓住武器,算是徹底敗了。
一尺寒光,並刀如水。路濯掩下刃,收鋒回鞘。
“不愧是你啊,阿路。”丁候這次切磋雖然算是輸了,卻仍舊笑得暢快,拱手表示敬意,“實打實的!”
清晨天氣寒涼,他倒精神得出了一身汗,可謂酣暢淋漓。
路濯的實戰經驗多是在江湖行走時積累的,還有部分是在幫趙應禛打仗的戰場上,真正打起來時,招式全都省去了花樣。
要說這世上誰能將這點做到極致,怕是只有久經沙場的莊王了。
趙應祾有時思索,或許自己也只是在不停地想向哥哥靠近罷了。
“我還說晚些叫你起床,多歇息會兒。哪想倒是你自己一大早就跑出來了。”甄楓在一旁笑道,身後還站著鄒駒,他們到處時正巧看見路濯最後一擊。
路濯點頭示意問好,轉頭繼續對丁候說:“你方才或許是失誤了,但也該記得不能輕易讓人欺身而上。”
以刀為武器,用刀之術,關鍵就在對刀的運用。離得過近根本無法施展開來,只會暴露弱點,被人扼住要害。
這大概也是如今練武之人的通病,修習了過多拳腳法再混上刀劍槍術,真正運用起來時難免手忙腳亂。無論使用哪種兵器,總會想著以自身功力製敵。
路濯說話直截了當,語調平淡,偏偏讓人生不出抵觸之心,隻覺得是推誠置腹之語,便能坦然收下。
或許也是因為他的實力不容置疑,所說雖不至於奉為圭臬,卻也值得拿去推敲一番。
丁候應下,又同他說上幾句便獨自到一旁去體會方才對打時的感悟。
有丁候做開頭,後面弟子們請求指導也就順理成章了。
路濯來者不拒,提刀而去,招招有劃風破宵之勢,發隨刀風起,竟沾著汗與清晨山中霧水濕了一片。
他雖然可以感受到對手別扭與出錯之處,卻並不是很會以言語指出。幸得甄楓在一旁瞧著,更似嚴師,所言直至要害,他也隻用陪練就是了。
直到遙遙聽見代表辰時的鍾鼓聲被敲響,眾人才散開來。
路濯回身,雙手握住刀柄推刃入鞘,冷鐵與木相撞的沉悶響聲整齊地合並在一起。山空曉霧,少年挺拔背脊,因為束起長發而露出一截後頸,衣服服帖地順著皮膚卻不時被風鼓動,單薄又非常物可撼動。
易思哲和向遠師伯來帶弟子們上早功,路濯同他們問好後披上大衣往三清殿走去。鄒駒也不用做早功,便跟他一起去了。
神殿供奉處燭火不滅,一路掛有幔帳、幡幢,神像罩有華蓋。其上繡的清風仙鶴圖皆還在微弱的橘色光芒裡沉睡。
路濯和鄒駒隻點亮了身邊的兩盞燈,拿三炷香去敬神,默念上香時咒。再坐回墊上。
殿中沉香幽然綿長,平心靜氣。路濯閉眼在心中默背心經,鞏固內功心法,一掃方才執刀時的無情模樣,緩緩浸沒在溫潤沉水之中。
接下來兩日,路濯也一直在練武場與神殿之間來回。
下了早課與晚課,弟子們便一個接一個來請求指點,他這算是分擔了一大半甄楓往常的功夫。
而鄒駒負責每餐為兩位忙碌的師兄盛飯菜,暗中則在等路濯得空同他一起去望余樓找花旌樓主要圖紙。
①摘自 李呂《朝中措》
第28章 世人以雪寄情,以閬祝川平
趙應禛來的那日正巧開始下雪。
仿佛他到處,堆積許久的沉雲也不堪重負,獻寶似的往人間碎了一地的玉。
早晨天光仍舊昏暗,路濯裹了大衣抱臂看兩位同門打鬥,身後是姍姍來遲的甄楓。
二師兄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榮師兄今日往驛站帶回的,有你的信。”
路濯接過來,一共有四封。其中有兩封面上落了“勸歸親啟”二字,讓他的心跳停了一秒,轉瞬開始猛烈地收縮。
甄楓接著道:“齊王前些日子密謀造反,強佔了郵驛官道。今朝剛得的消息,莊王已經將亂臣賊子給收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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