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才安但笑不語,恭敬敲開禦書房的門,彎腰請眾人往裡去。
幾人進門後便朝皇帝行大禮,又朝正站在書桌旁磨墨的順貴人行禮。
順貴人饒憶先微屈膝避開身,低眉垂目,寶髻瑤簪。
趙應祾不動聲色打量一番,一身霞襟映深紅,確實挺美,是典型討皇帝老兒喜歡的庸脂俗粉。
皇帝讓順貴人先進裡屋去,回過頭來才像突然看到一般問道,“你九弟怎麽也來了?”
趙應禛上前回道:“祾兒去探望應霽,正巧與我碰到,便想一路來給父皇請個安。”
“哦?”趙昌承終於正眼瞧了瞧趙應祾,“算你有心了。”
進門後趙應祾便不再倚著趙應禛,從肖楊手裡接過拐杖便自己慢慢走著。
此時他又一蹺一拐走上前,拱手彎腰給座上父親說吉祥話。他話語中字句都咬得很實,似是膽怯之人怕出錯又想表現一番,因而字正腔圓得有些滑稽。
“行了。你腿腳不方便,就和以前一樣免了請安,不要到處折騰了。”皇帝擺擺手,叫李才安帶他下去歇著,“你五皇兄現在不好,你別又出了什麽事讓太醫院還要去皇子所忙活。”
趙應祾狀似失落地應下,由著李才安帶他到隔屋偏殿喝茶休憩。
只是他退下時見著趙應禛向他看來,未言片語,神色也不變,他偏偏曉得他在安慰他。
他說:“等我片刻。”
待禦書房的門重新關上,皇帝端起瓷杯慢悠悠喝一口茶,宛如不經意問道,“趙應祾很喜歡纏著你?”
“祾兒幼時住在三皇子府數年,確實同我要親近些。”趙應禛望向其父,笑了一下,“祾兒常年在宮中,也沒有其他往來。如此年紀確是要被憋壞了。”
“他啊。”趙昌承將被子放回桌上,瓷木相碰,發出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響,“他性子本來就乖僻,回孤人的野性去不掉,不合群也正常。”
“他最近不是在翰林院忙著,便算是進步了罷。”趙應禛也不知自己竟會笑著說這些迂回的話。
在慶州十年眾人直來直往,差點忘了頂頭上還有位說一不二的九五至尊,需要人供著。可真是半句都不能惹了對方不快。
但他不喜歡他提起趙應祾的語氣,從來都不。
“天下都傳你心慈,確實半點不假。”皇帝也笑了,“你作為兄長友愛,朕也甚是欣慰。”
“是父皇教導有方。”趙應禛拱手垂眸。
心慈?
天下有誰會用這個詞來形容莊王?那可是真的要叫人笑掉大牙。
趙昌承從桌上拿了本奏折出來,示意趙應禛和兩個將領坐下說話,上面那個話題也算翻篇了。
雖然上呈的書信中已經寫得很詳盡了,張行還是又大概交代一番此次歸京以及留駐元、薊兩州的北府軍動向。
皇帝點點頭,朝趙應禛笑道:“也不知你這一個月去哪逍遙了,這些事倒安排得還看得過去。”
趙應禛面上沉穩,拱手道:“是兒子的錯。”
“你又有哪裡錯。”趙昌承擺擺手,“就是大理寺處理趙合那事還沒完沒了了。但這都是他們辦事不力,你也不用去擔。”
“只是外面鶯鶯燕燕該玩夠了,全天下身家品相最好的姑娘還等著你趙應禛挑呢!皇后往元州寄去的那卷畫冊可看到了?”
趙應禛面不改色:“我往浚州去了,倒是還未曾見過。”
“那改日朕再叫她往你府中送去。”
趙應禛自然不會當場拒絕,心下卻難得走神,想路濯竟被說成招惹自己的野路子,實在是有些好笑。
不過是在幹什麽都會想到路濯,想著都快忍不住揚起嘴角。
趙應禛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五指微蜷在嘴唇上方磨蹭兩下,就此掩下因為想起那人而起的笑意。
皇帝見趙應禛對談起婚嫁的興致不高,也懶得再自討沒趣,話鋒一轉,“你倒是從來讓朕省心。不曾像你其他幾個兄弟那樣四處享樂,沒給我們趙家惹一身腥。”
李才安見皇帝終於將話題轉到這個問題上,趕忙上前低聲詢問,“聊了這麽一會兒了,奴才帶兩位將軍下去喝點茶用些點心?”
“還是你想得周到。”趙昌承擺弄著手上板戒,點點頭,又誇了北府軍幾句方讓他們退下。
待屋子裡只剩父子二人,趙昌承才冷哼一聲,問趙應禛,“去看過你五弟了?”
“嗯。”趙應禛應一聲。
皇帝也懶得管他是怎麽想的了,站起身直截了當道:“你也知道應霽平日裡雖然愛到處遊玩,不理政事,但還是個孝順聽話的孩子,心眼也好得很。”
“也不知道被誰盯上了,怕不就是衝著我們趙家來的。這事兒可不止在他身上,說出去皇家威嚴何在?皇家臉面何在?”
“今日他可以讓應霽癱在床上,明日是不是就能讓朕在龍椅上起不來!”
皇帝越說越怒,狠狠拍一下椅背。
“這年實在是沒法兒過了,膽敢有人蔑視皇威!”
趙應禛面上無波,只是在他站起來時也離開座位,道父皇息怒。
趙昌承慢慢踱步兩圈,平靜下來。“朕讓大理寺這幾日抓緊搜查可疑之人,明日你趕緊去瞧瞧,這事還是得由你看著朕才能安心。”
“你幼時那個陪讀,就西鄉郡公家的那個顧玉,此事他也主審,明日你便去找他罷。”六部都告了假,想來如今只有大理寺諸卿還要焦頭爛額到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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