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是北鎮國公府長大的郡主,並非養在深閨的嬌弱婦人。她愛她的孩子,希望他活潑健康、肆意自由大過金枝玉葉的位高富貴。
他學著母親曾做過的動作,分外認真地吹了吹男孩的傷口。
“若是想哭不必忍著。”趙應禛目光堅定,即使成熟中略帶青澀,仍舊穩重非常。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亦能伸。苦時對至親之人流淚,來日千磨萬擊隻任他東西南北風。”①
“那方是頂天立地。”
趙應祾不曾想哭,不生氣也不難過。偏生眼淚直簌簌落下來,停也停不住。
趙應禛像抱一二歲的嬰孩一樣將他樓在懷裡顛著,手臂酸痛也不曾放下,直到衣衫都被涕泗浸濕。
匍在他的胸膛上,趙應祾總算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
“殿下,鍾鼓樓響三更天了。”太監肖楊拉起床帳,輕聲叫趙應祾,“您說今日想上早朝,奴才們把官服都備好了。”
趙應祾本就淺眠,習武之人更是警覺。方才肖楊剛進門他便醒了,坐起身將信全部放回暗格。
陳榮等人是禁軍侍衛,不可進內宮。不過皇子所裡伺候趙應祾的早就全換成了自己人。
一眾宮女手腳麻利地端來盥洗用具,服侍完洗漱後就退了下去。
肖楊重新上前為他更衣。
公服為絳紗單衣、白襦裙配革帶、金鉤暐,外罩中繡銀蟒絛紫長袍,左右肩間以五色雲,袖端石青片金緣,腰帷行鑲玉寶石帶。②
未冠則雙單髻,空頂黑介幘,雙玉導,加寶飾。
“殿下果真儀表不凡。”肖楊忍不住讚歎。
趙應祾的五官是回孤人特有的深邃精致,加上這一身堂皇衣裝便更顯華貴。
冷淡孤傲又宛若一把染血的劍。
“這是望余樓新給您做好的官靴。外觀和尋常短靴一樣,內裡就是按我們要求改好的。”
肖楊幫他脫下木屐,換上鞋。
雖說是目不斜視,可趙應祾那道從腳踝一直蔓延到大腿的傷疤卻仍舊猙獰地吸引著人的注意。
肖楊恍若未見,繼續躬身詢問:“殿下可要用些清淡早點?”
趙應祾點頭,扶著他的手臂往正廳去,走路姿勢卻不似往日順暢自然。
鍾鼓被敲響的聲音再次響起,四更天到,文武百官於午門等候入宮。趙應祾卻還在不緊不慢地喝著清粥。
待趙應祾吃完早點,肖楊才問道:“殿下可要乘輦?雖說皇子所離太和殿不遠,可是您如今……”他沒將剩下那句腿腳不便說出口。
“不必。”趙應祾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右腿,“天下誰人不知九皇子趙應祾是個廢材瘸子。”
他抬頭,又是平和笑意,“現在去太和殿吧。”
他早已師承落風門掌門「誤尺道人」傅春雪,習得其獨家輕功「笑拈星漢踏雲步」。平日裡行走,提一口氣便可同常人無異。
不過一條腿而已。
他讓望余樓特製的宮靴,右腳鞋底削薄,正常人穿了也會一瘸一拐。目的就是為了留一手,提醒自己不要露餡了。
秋日清晨天氣舒爽,天邊泛白,日光逐漸泄露出來。
宮道旁的桂花樹還未謝盡,無風忽鼻端,淨香嫋嫋。趙應禛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蹭了一身落花。
①改編自鄭燮《竹石》
②改編自百度百科
章節名全部被我拿來爽
第4章 斷腿
那年因著趙應櫟傷了九弟,宜妃主動向皇后請罪。說自己疏忽,照顧皇子不周,領了罰,也就不再撫養趙應祾。
不過對她來說,這更是幸事。
畢竟這宮中無人想去幹吃力不討好的活。
趙應祾被皇后指給了淑貴妃關若媛。
這關若媛在皇后眼中是比賢妃還要可恨可妒之人。因為她便是帝王心中那隻取一瓢飲的弱水。
當時還是皇子的歷元帝微服出巡江南同臨江侯府的貌美郡主一見傾心,生死相許。
要說最初也是段好姻緣。
雖然趙昌承為了奪嫡先娶了鞏妙雲為妻,不過登基還未足月,他便以八抬大轎迎娶關若媛進宮,在她剛懷孕時便封了貴妃。
其風光無人能及,更是因為皇帝略有愧疚而長寵不衰。她的兒子趙應恪也是全部兄弟中唯一一個由他們父皇親自教導、常養在身邊的皇子。
淑貴妃賢淑良善,乃名門閨秀。趙應祾隻覺得這個女人聰明。
住在清和殿時,趙應祾未曾和關若媛母子倆起過衝突,衣食住行也沒有被怠慢。他們隻當他不存在。
趙應祾樂得自在。他每日都在國子監同趙應禛見面,時常耍點孩子脾性去皇子所纏著哥哥,日子倒是過得快活。
事情出現變化是在趙應禛十四歲生辰時。
男子十五束發,可娶妻成家,皇子亦要出宮建府。
多數人未及束發就已有通房丫鬟,納妾娶側室的也不在少數。
趙應禛因母親難產而亡,雖面上不顯,心裡卻一直對聲色之事頗有抵觸,對成親之事也看得淡薄。
只是即便他這樣想,也不能遏製親人長輩為他操的那顆媒婆心。
他們看中了禦使大夫楚征家的嫡長女楚玥亭。
可謂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北鎮國公當時還守在慶州,無令不得歸京。但是皇子出宮建府不是小事,有實力的妃嬪娘家向來都會插手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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