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誰叫她霸佔我家地,就當收點息錢。”、
“嘿嘿,還開荒五天才搞乾淨,倒是省了我們自己累。”
蘇凌說完看了蘇刈一眼,突然怕蘇刈說他騙人,然後說大家日子不好過,種地也辛苦,騙人一畝糧食不好之類的。
往日,他可沒少因為類似事情被他阿父說教。
蘇凌見蘇刈沒說話,他懂,啞巴是不會說教,但沉默不予置評的態度就是不認可。
他眼尾翹著的笑意沒了,瞬間悶悶不樂的,低著頭走在前面。
走著走著,就忽地被輕輕揉了下腦袋,低低帶著點笑意的聲音落在耳旁,蘇刈說:“你也很厲害。”
嘿,蘇凌沒忍住嘴角,翹著得意得笑了。
“哼哼,那是。”
蘇凌開心了,整個人顯得活潑不少,話也多了,“石頭菜你會做?”
蘇刈看著蘇凌腳下磕磕絆絆的石子路,將蘇凌腦袋扶正:“看路。”
“你又去問二姑了?”
蘇刈道:“三伯娘家比較近,狗剩教的。”
蘇凌回頭,“你是在說七歲小孩子都會做,我這個大人不會咯?”
“不是。”
無趣。
蘇凌看了一眼認真解釋的蘇刈,放過他吧。
石頭菜很好做,他們村裡稱之為嗦丟,如字面上的意思——把石頭嗦後,抬手瀟灑一甩就丟了。
據說他們先祖從中原逃難到這裡,一路上沒有吃的,就是嗦這種炒的石子,嗦到青石城後石子還有香辣味。
這種石子菜做法很簡單,先把圓潤的石子洗乾淨,然後水煮開後撈出來保持熱度;
把切段的乾辣椒和薑片蒜片過油出香,再把石子倒入其中再大火爆炒,溫度越高越好;
中途再加水激發辣椒香味,濃縮的湯汁浸入石頭中,達到越嗦越上隱的味道。
嗦完石頭菜,正是黃昏的時候。
這時家家戶戶都會在堂前燒香燭,先祖看到青絲煙就會找到回家的路。
從在家裡燒香紙開始,蘇凌身上就籠罩著低落的氣息,低頭默默燒著紙錢。
蘇刈知道他難過了,但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只在一旁把竹籃裡放好等會兒要上墳用的香紙蠟燭。
蘇凌提著竹籃起身,他回頭見蘇刈也跟了上來,開口道:“你在家吧。”
蘇刈腳步一頓,點頭,卻在蘇凌邁出院子的時候,抬手一揮,將一旁嗦石子的小黑派了去。
蘇爹的墳離老屋沒有多遠,走過兩三根田埂,再上兩三個土坡小路就是了。
黃土堆著新墳,原本四周的雜草荒地被翻得乾淨平整,只有那新墳無言突兀。
蘇凌走進,將竹籃放在地上,跪在地上,手一寸寸摸著曬得乾裂的黃土。
久久無言,等他抬頭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墳後是一片陰暗入黑的山林,往日蘇凌早就怕到腿軟,但此時卻盯著山裡霧障想看得真切。不見魑魅魍魎,也不見任何人影。
山林霧氣下罩攏近,他淚水逐漸模糊了雙眼。
就當阿父回來了吧。
果然都是騙人的,說什麽在堂前燒三柱引路香,先人就會尋著路回來。
他盯著陰暗山裡看了這麽,沒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
他再也見不到阿父了,再也聽不見阿父叨叨絮絮的說教聲,再也看不到阿父無奈卻縱容自己的笑容。
奔潰只在一瞬間。
蘇凌從無聲流淚到趴在黃土上嚎啕大哭,只在一刹那。
一旁小黑嗚咽著用腦袋蹭蘇凌的手,可蘇凌沒理它,它隻好趴在蘇凌的腿邊搖尾嗚咽著。
一頓發泄後,蘇凌哭累了。
山林吹過的風裡都夾著香燭味,那是家家戶戶對先人的惦念與牽掛。
這一刻,他理解了為什麽村裡人這麽看重祭祀。
山裡濕氣重,落在蘇凌頸側讓他清醒不少。
他起身,小腿微麻,撐著新墳邊緣,向阿父訴說現在的日子。
事無巨細,他一一都說了。
他本以為開口會委屈或者無助,卻意外的平靜。
碎碎念念的,他嗅著山林間的香燭味,不知不覺說了很多。
好像他說得越多,阿父的音容笑貌就越發清晰。
說道最後,蘇凌有些羞意。
“我好像真的很喜歡他。”
“但我好怕,我好怕那夢只是換個人重來一次。”
蘇凌說完,眼尾最後一滴淚也幹了。
他又跪下磕了幾個頭,“希望有機會能把他帶來給你看看。”
磕完頭,他起身,抱著小黑映著清亮的月色回走。
小黑長胖不少,蘇凌抱著吃力,但他此刻卻死死抱著,他的懷裡只是太空了。
下了一個小土坡後,蘇凌覺得空落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把小黑放在地上,“小黑,你可太沉了。小肉球。”
小黑嗚嗚哼著,繞著蘇凌腳跟走,也不知道是抗議還是怎麽樣。
不過躥來躥去倒是打散了蘇凌心中的陰霾,松快不少。
到他下完小土坡,走到田埂上的時候,遇見了史香蓮。
史香蓮也一愣,明顯是沒想到天都黑了,還能遇見蘇凌。
兩人都沒打招呼,就擦肩而過。
等蘇凌快回去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兩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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