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住酸澀的鼻頭,點點頭,“曉得了。”
三伯娘這才真的走了。
她身影繞著田埂一層層變小,直到朝一處冒煙的木屋走去,蘇凌才撤回了視線。
知道三伯娘住哪,他才好還東西。
此時天邊夕陽紅通通地灼燒了半個山頭,林子裡的蟬鳴也一聲比一聲慵懶,最後乾脆哼著細聲叫著懶懶蟲了。
蘇凌遠望了下對面山頭,山林已經開始罩下一片黑霧了。
他又掃了眼屋後老山竹林,樹蔭婆娑搖晃一片黑影,嚇得他內心無端哆嗦了下。
二兩銀子跑了,他要一個人住在這山上廢棄老屋,頓時覺得後怕起來。
早知道,他就應該聽那牙人的話用鐵鏈子拴著,這樣奴隸就不能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7章 奴隸
蘇凌心裡懊悔,轉身卻發現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老井旁邊。
悄無聲息的,日頭偏西、荒山老宅、高大鬼影……
他冷不丁得被嚇了一跳,喘口氣後語氣不悅道:“你不是跑了麽。”
難不成找不到出山路又回來了?
男人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眼裡斂著銳光,像是潛伏在樹叢後的狼。
夕陽下高大的人影像是山裡野獸一般可怕。
他仰著腦袋權衡再三,憤憤不滿,又不得不做出讓步。
“你,你看著我幹什麽,你是我二兩銀子買來的,嫌棄我窮,那你也得把二兩銀子還我再走。”
“也就我這麽好心,願意幫你脫奴籍。”
“還讓你養小狗!”
“狗還不嫌家貧呢……”
蘇凌語氣囂張到最後嘀嘀咕咕,最後口渴說不動了,眉眼卻一副不服氣的神情。
男人站著沒動,瞥了眼蘇凌蒼白的唇角,提起手裡的魚,開口嗓音乾啞,像是許久沒說話一般:
“煮魚湯還是烤魚?”
炸毛的蘇凌愣了下,直到男人手裡用稻草串著的魚掙扎扭動了下,他才回過神來。
是一條兩三斤重的草魚。
“哦,”
“一半魚湯一半烤魚。”
一副平常的口吻道。
蘇凌又瞧了男人一眼,撒氣找場子道:“原來不是啞巴,會說話啊。”
蘇凌說完,才注意到男人身後冒出一條小黑狗,一身濕漉漉的,正搖頭擺尾歡樂地甩著水珠。
而男人頭髮也是濕的攏在腦後,露出硬朗的五官,劍眉星目,確實挺好看。
顯然一人一狗在河裡洗了個澡,又捉了條魚回來。
蘇凌走神的時候,男人已經將魚掛在院子裡的桂花樹下,然後轉身朝屋子裡走去,像是找什麽東西。
“這是老屋,吃的沒有,老鼠到是一窩窩。”蘇凌側身朝屋裡喊道。
但是沒多久,男人拿著火折子,木盆,還有一些瓶瓶罐罐調料出來了。
蘇凌很是詫異,荒廢的老屋怎麽回有這些東西。
堂屋裡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滿是灰塵的味道。
堂屋兩旁是兩間正房,正房拐角還接了一個側房做雜物間,堂屋後還有一間屋子。
記憶裡,這裡曾經擠滿了大伯一家四口和阿奶,他和阿父回村的時候只能睡在側屋雜物間。
他下意識朝雜物間走去,憑著小時候的記憶,開始翻箱倒櫃起來。
屋裡陳設簡單,地上的灰塵到沒有堂屋重,明顯這裡時常有人住的。
床鋪上鋪著一層乾淨整齊的稻草,蘇凌將稻草掀開,下面是一層灰布遮住了平坦的被褥。
他又看向那緊閉的木櫃,一打開裡面全是基本的生活用品,還有些舊衣服剛好可以給奴隸換洗。衣服下還有一些醫書,書遍發黃還有些紙張碎末,是老鼠把書給啃了。
一旁還有結塊的驅蟲粉,想來失效了。
他把衣服和書刨出來,發現還有半盒瓷瓶裝的牙粉。
那是他給阿父買的。
他們這裡多山多水濕氣重,飲食便辣重口味,一到夏天就容易上火。
他見阿父每次用鹽巴刷牙容易出血,便買牙粉塞給阿父,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了。
難道阿父每次來村裡都不是住大伯家,而是住在這老屋?
他長大後很少回村,一來路途久顛簸;
二來他不喜歡堂姐堂兄,即使回來了也當天就走,並不落腳。
一想到他阿父每次回村都帶著肉和糕點,卻沒有個住處,他心裡一陣氣憤。
他還隱約記得,當時大伯家蓋的青磚瓦房實際上阿父也出了很大一部分。
因為伯娘說老房子在山上,老人住著不方便,下雨天山路泥濘容易摔著,為了老人要搬到河邊住。
打著孝敬的名義,也讓阿父出了錢。
沒想到他阿父回村了還沒有個好住處,蘇凌越想越氣,
這時候,一絲絲煙子從木窗飄入,隨之而來蘇凌鼻尖嗅到了鮮美的魚湯和烤魚味。
蘇凌從窗戶望去,看到他的二兩銀子正用木杓將鐵鍋裡的浮末舀出。
鐵鍋裡,魚湯冒著牛乳白的滾泡,看得蘇凌不自覺咽了下口水。
剛才半碗泡泡米喚醒了饑腸轆轆的胃,此時飄來的魚味將舌尖味蕾喚醒了,香氣聞著格外鮮美。
蘇凌看得出神,像隻饞貓扒拉著窗棱圓碌碌地望著,那樣子自然落在了做魚湯人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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