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將山貨都鋪在地上,把損壞、沾著枯草的挑出來,再往背簍裡鋪些松針墊著,便把整理好的菌子往背簍裡裝。
兩人在忙的時候狗剩上來了,他把藥田裡草多的兩片地都扯乾淨了,準備叫蘇凌檢查下。
蘇凌問狗剩吃晚飯沒有,如果吃了就留下來正好可以搭把手。說不用檢查藥田的情況就掏出十文錢給剩狗。
狗剩手捏著十文錢十分歡喜,咧嘴笑了會兒後便塞進胸口裡的內襯口袋,然後蹲下幫忙清理菌子上黏著的腐葉殘枝。
狗剩邊清理菌子,邊驚歎兩人這鋪了一地的山貨。然後看著院子裡那頭野豬,眼裡對蘇刈滿是亮晶晶的崇拜。
狗剩嘴甜,一直說兩人又要發大財了,哄的蘇凌面上直樂。蘇凌整理著草藥,也會時不時拿給狗剩看看,叫他怎麽辨別如何采摘。
三個人都手腳麻利,竹林裡的雞排著隊伍鑽進籠子時,地上的山貨都清理完了。
蘇凌抬頭看天,太陽雖然下山了,山邊還紅紅的。
他又挑了幾個八月炸給狗剩,狗剩立馬推辭不要。但蘇凌道這是給二姑的,又不是給你的,你想太多了,可不能被退了回來。
狗剩當即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一定給二姑帶到。但他後面給二姑時,二姑隻肯拿一半,說蘇凌肯定給了你家一半。狗剩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又走上了小凌哥的套路。
不過狗剩沒有糾結,歡歡喜喜拿回家了。等他長大了,自然也可以給小凌哥摘吃的。
這邊蘇凌清掃石階院子後,兩人便坐在石階草甸上,給小黑扯滿身的刺球。
紅霞余韻,夕陽把屋簷下的兩人一狗身影拉的老長,還染上溫暖的綺麗光暈。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說著明天的計劃。蘇刈說明天他一個人進城。蘇凌擰著眉頭,東西多怕蘇刈一人忙不過來。
但蘇刈說自己可以,說蘇凌背著一背簍菌子走山路,第二天起來肯定腰酸背痛,還是在家休息。
現在閑下來,蘇凌其實已經覺得腳肚子酸軟乏力,便也答應了蘇刈的安排。
“哦,對了,山裡遇見那個人,是村裡的蔡師傅。”
“他說小黑是西番鬼獒,聽著好像很珍貴罕見的樣子,叫我們別把小黑帶進城裡。”
蘇刈點頭,山裡那老頭確實有些古怪不似一般村夫。
他見蘇凌眼底已經有些困意,一臉怠倦的摸著小黑,便開口叫蘇凌去睡。
蘇凌說好,洗漱後便睡了。
蘇凌身體疲軟一覺睡到後更天,耳邊迷迷糊糊聽見窗外小黑嗚咽親昵聲,他下意識朝窗外喊了聲刈哥。
蘇刈走到窗前,輕聲道:“吵醒你了?快睡吧。”
蘇凌原本迷迷糊糊的,一下子就睜眼清醒了。他摸著黑夜起身,月色將棱角分明五官映在窗紙上,他看了會兒窗外輪廓後才道,“你出去幹什麽了?”
上次他半夜起來也正碰見剛進屋的蘇刈,這回他又後半夜才回來。一次兩次的,顯然有事情瞞著他。
夜裡濕涼,肩頭從被窩冒出來熱意散開,脖子上有些冷意。他卻沒扯被子捂著,反而攥起被子,眼睛在黑暗裡睜著,一瞬不瞬看向窗外剪影輪廓。
平時忽視的東西此時全見縫插針冒了出來,好像這屋子從始至終隻住著他一人。
他看著看著眼前恍惚起來,充滿煙火氣息的小院子又變成荒蕪破敗的樣子。
黑夜糾纏著他腦袋,原本遺忘的預言夢境作勢出頭纏著不放過他。他下意識抱頭蜷縮著,手心微涼貼在額頭感知麻木。抬眼似黑夜都在打轉,一時分不清這是夢裡還是夢外。
蘇凌覺得嗓子堵住了,他想喊蘇刈卻遲遲沒出聲。他本以為自己很了解蘇刈,但此時他心裡的蘇刈如窗紙上的輪廓,越發捉摸不定模糊起來。
他此時才意識到,這段日子以來的滿足幸福,全建立在蘇刈身上。他想要抓住蘇刈。
他莫名緊張失控,顫著,呢喃著,“你出去幹什麽了。”
他等了片刻,見窗戶上的人影沒動,失落的垂下眼瞼。這是蘇刈第一次沒回答他的話。
蘇刈一時猶豫,將蘇凌往黑夜迷茫中又推了把,他聽道蘇凌緊張無助的聲音時,才知道自己做錯了。
蘇刈把聲音放得柔和,“阿凌,我出去是有事情,我能進來和你說嗎。”
如果可以,他現在想抱著他安慰他。僅僅隔著窗戶聽著聲音,他心底有些難受焦躁,那種焦躁好像把人圈住抱滿了才能緩解。
窗戶裡聲音淡淡的,蘇凌道,“不能。”
這是來脾氣了,蘇刈有些惱自己。
他見蘇凌越發愛笑,以為把人身上的刺軟和的差不多了,這下又豎著防備起來了。
又想起兩人剛住這屋裡的時候,蘇凌總是在晚上悶著被子哭,第二天早上起來紅腫著眼睛發脾氣凶人。他敏感又沒依靠,只能故作張牙舞爪戒備著外界。
蘇刈輕聲哄道,“那我不進來。你別……”別怕這個字還是沒說出口,卻有些揪痛他的心。
他見屋裡沒有應聲,慢慢道,“我半夜出去是盯著蔡老頭,白天覺得他有些不尋常,便跟去看看。”
“你看見他那根拐杖了嗎,一般人買不起也做不出來。他身上還有些手腳功夫。同在一個村子裡,我必須摸清他的底細確認是否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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