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凌拿著戥子稱藥材劑量時,一個雙鬢微白、身著粗布的老婦人,打量他幾眼後猶疑出聲了。
“你,你是以前史家藥鋪的小哥兒吧。”
史家藥鋪四個字,猶如一塊石子砸進嘩嘩流水中,堵住了匆匆的水流升起漲滿的水面
忙碌中的蘇凌抬頭,他動作一頓把戥子放下,仔細打量老婦人,“是的,你是?”
那老婦人一聽,頓時眼眶濕潤了,顫抖著乾枯的嘴角,盯著蘇凌上下打量連聲說好。
“哎,看到你現在過的好,老婆子心裡寄掛的事情終於著落了。”
蘇凌一頭霧水,再次盯著老婦人乾癟的眉眼,確定自己不認識。
那老婦人眼裡有絲笑意,她道,“凌哥兒不認識我的,我以前經常在史記藥鋪抓藥,你阿父時常關照我收的錢低些,好幾次都不要錢。”
“你阿父是個好人,別處買的藥沒用,只要到他那裡買藥,一定藥到病除。”
“可惜啊,聽說後來……”
那老婦人說到這裡有些哽咽,抹了抹眼,看蘇凌衣著、神情顯然是過的滋潤的。她歎口氣道,“當時想著你一個哥兒沒了依靠怎麽辦啊,你現在過得好,我們都放心了。”
這個我們自然指蘇凌爹和她自己了。
蘇凌心口酸意冒頭,他眼神動容道,“謝謝阿婆記掛。”
那老夫人道,“你現在到這裡做事嗎,那我以後就來這裡抓藥了,史大夫的哥兒,一定是信得過的。”
蘇凌點頭,每次這種情形他嘴就突然鈍的厲害,只能再次鄭重道聲謝謝。
他爹在世時明明是藥鋪老板,店裡還有大夫坐診,但是看病的人都管他爹叫史大夫。
蘇凌乍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眼裡有些熱意。看著老婦人眼裡的淚花與激動,突然有些理解他阿父當時的堅持了。
這樣的場景後面還有很多,那種源源不斷的感動滋潤著蘇凌的胸口,似感受到他阿父還活著。
來義診的都是普通百姓和窮苦人家,以前大多在史記藥鋪抓藥,一來二去自然面熟蘇凌。
此時在濟世堂看到蘇凌都紛紛感歎一番,忍不住念叨起那個心善卻短命的史大夫。
那些百姓還問這裡收不收藥,自從史記鋪子沒了後,他們村裡挖藥賣給別家,價格都低很多。
蘇凌說收,然後補充道按照史記鋪子之前的價格來收。
蘇凌一邊抓藥看戥子,一邊聽人念叨他阿父的事情。一個下午都是在忙碌、感懷中度過。
“瞧瞧,這就是史記鋪子的口碑。”李公子站在門口道。
藥鋪門口隊伍越排越長,排隊的人聽說裡面是史大夫家哥兒,也不聽說書先生逗趣了,紛紛念叨曾經那個史大夫。
“公子英明。難怪您一直放心讓蘇凌放開手腳做呢。”李鯉魚連忙拍馬屁道。
李公子沒說話,朝鋪子裡的蘇凌看了一眼,五官有些史興賢的影子,尤其拿著戥子看星標的時候。
史興賢傻嗎?他不傻,活得通透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麽。
但是他所追求的與青石城背道而馳,像是濃墨數月的天空乍現一道微光,即使短暫,但仍舊被苦海中的人們惦念著期盼著。
或許,他可以把蘇凌培養成第二個史興賢。天時地利人和,魚兒已經入池只要誘餌足夠,還有什麽辦不到的。
培養一朵花,看它是在歷經風雨後刹那間的綻放,還是在風雨飄搖中凋零,他只要靜靜觀賞便足夠。
李公子駐足看了會兒,然後打量起四周,果不然見到趙家藥鋪來人了。那人一直盯著蘇凌看呢。
好戲可能就要開始了。
李公子進了鋪子,一旁打包的周王立即起身點頭哈腰向李公子問安。
周王也不管蘇凌那邊忙,自己圍著李公子鞍前馬後的端茶送水。說藥鋪現在如何管理的井井有條,然後說自己做了哪些,嘴上說的是頭頭是道。
李公子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哦,是嘛。”
“看來我得給蘇凌漲月錢了,把你都能調-教出來,沒看出來他還有化朽木為良材的本事。”
周王頓時臉色僵住,一旁李鯉魚呵斥道,“還不去幫忙,要你在這裡獻殷勤。”
李公子又朝蘇凌那邊轉去,剛好蘇凌案前沒人,李公子朝蘇凌打招呼。
蘇凌活動了下手腕,他道,“李老板,我明天要請一天假。”
李公子眼睛一轉就知道是什麽原因,裝作不知道問原因。
蘇凌說是袁秀才高中舉人辦酒宴,請了他吃酒。李公子說好巧,他明天也打算親自去湊下熱鬧。
原本一個舉人在青石城也就那樣,還不至於李公子去親自祝賀。
但他聽說袁秀才在官家舉辦的鹿鳴宴上表現得不錯,便想會會這個人。
剛好這個人還和蘇凌有交情,這關系網織起來也方便。
“你最近一直在忙義診,難得明天請假,可以好好休息下。你要是再晚收工,我怕你刈哥要找我麻煩了。”李公子眯眼打趣道。
蘇凌道,“還得忙個把月,藥鋪活起來後就好了。”
李公子點頭,對他說聲辛苦了。
蘇凌道,“未免也太敷衍了,漲月俸才是最實際的。”
李公子爽快笑道,“行,只要鋪子起來,一切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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