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坦誠,蘇刈還是無動於衷。
兩人彼此對視,一個老成藹然洞隱燭微,一個眼裡似刀光劍影一閃後的藏鋒冷靜。
蘇凌察覺氣氛不對,身體不自覺朝蘇刈那邊靠近,但下一刻,他又抬起一旁的瓜瓢給蔡老頭杯裡添水。
“哎呀,不好意思,撒你袖口上了。”蘇凌說著,急忙抬手去擦。
說是擦卻像是小貓伸爪子懶懶抓了下,敷衍未成便被蘇刈捉了回去。
蔡老頭低頭見袖口上幾點水漬,擺手道無事。
【京城的達官貴人,哪個不是求我蔡老頭做些小玩意兒,現在主動開口還吃了閉門羹。】
【這小子不會是個不識貨的。之前在鋪子裡可看見這個小子,把家具看了一遍挑了些細節,最後都沒看上。】
【那些水貨看不上正常,太廟、宮殿修建都是我蔡老頭的手筆,他敢看不上?】
他轉頭對蘇凌道,“凌哥兒,你喜歡什麽樣式的。”
蘇凌抿著茶杯,默默聽著心聲,原來他真是從皇宮出來退下的大官啊。
蘇凌拍馬屁道,“蔡老頭做的,自然都是上品,千金難求。”
一聽蘇凌叫他蔡老頭頓時瞪眼,蘇凌面色訕訕捧著茶杯咕嚕咕嚕喝著。
“小凌子,你看怎麽樣。”蔡老頭又道。
【快點同意啊,屁大點事,別耽誤我去史老頭家裡蹭飯吃,那蠢老頭上次就給我留了鍋洗碗水。】
蘇凌忍住發笑的衝動,他道,“聽說蔡師傅都不給村裡人打家具,我們還能得一套是福氣。”
“那就謝謝蔡師傅了。”
蔡老頭見蘇凌同意,再看蘇刈,他也點頭了。
對蘇刈道,“那就這麽說定了。”
然後掃了蘇刈一眼,【看著唬人捉摸不透,沒成想還是個懼內的。】
蘇凌默默低頭全當自己沒聽見那心聲,然後留人在家裡吃飯。
蔡老頭起身,一副雲淡風輕的口氣道,“不了,你們村長在家裡做了大魚大肉專程等著,已經耽誤了些時間,去晚了不好。”
蘇凌笑了下,沒忍住開口道,“是的,去晚了村長隻留洗碗水。”
蔡老頭出門幾十年,最饞的便是一口家鄉柴火飯,隔三差五就去村長家蹭吃。
蔡老頭拄著拐杖回頭,“原來他不止對我一個這樣,這死脾氣真醜。”
說完便拎著拐杖健步如飛地走了。
人走了,院子也安靜下來。
兩人相互看了眼,想繼續剛才之事也沒氣氛了。
於是便借著茶桌,再架個小爐子燉豬蹄藕湯,再丟個青菜燙著吃。
再翻開糟辣椒壇子,把之前泡的酸蘿卜切成碎丁,也成了個小菜。
一個藕湯鍋子一盤山菌一碟開胃小菜,兩個人吃起來有滋有味的。
蘇凌拿起筷子的時候,不小心蹭了下手心,疼得皺眉輕聲嘶了口氣。
蘇刈拿起他手腕,掰開手心一看,破皮通紅。
白皙的手背上還起了兩個透明油泡。
他皺著眉頭,低頭湊近,學著蘇凌之前對他那樣子吹了吹。
“等下。”
說完轉身進了屋裡,過會兒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瓶藥膏。
之前蘇凌燒火的時候,總喜歡探頭看他炒菜。油星子飛濺總容易傷人,他這次進城便備了些燙傷藥膏。
他握著蘇凌的手,輕輕塗上藥膏,“有作用嗎?”
藥膏涼涼的,還帶著薄荷清香,手心灼熱鎮下了很多。
“嗯。”蘇凌點頭。
看著蘇刈小心吹著,熱氣貼近鑽得他手心發癢,他忍不住抽回手。
“別動。”蘇刈強勢握住,語氣卻很溫柔,“以後別做飯了。”
蘇凌拿二姑那套道,“那你萬一出門幾天我沒吃的怎麽辦。”
蘇刈想了想,一般不會留蘇凌一個人在家。
除非真有急事,可他的急事就是關於蘇凌的。
世事無常他沒辦法把話說得圓滿。
蘇刈道,“那就攤一張大餅,燒個蒜擂辣椒、蔥末油辣椒,輪著口味沾著吃。再給二姑家銀子也可以在她家開火。”
二姑家男人也時常不在家,兩個人還有個伴。
蘇凌聽笑了,他就知道蘇刈會這樣說。
但蘇刈說是這樣說,但實際上他做的每件事都給他留了考量。
家裡的椅子物件都是輕便可折疊搬運的,修水池、水井按轆轤,就連炒菜的時候也會偶爾出聲說先放什麽後放什麽。
他在日常生活中就在一點點培養他的動手能力。
蘇凌看得明白,心裡也沒矯情擺手道水泡沒事,學刺繡也得扎手,叫蘇刈快嘗嘗他的手藝。
蘇刈喝了幾口藕湯,說不錯。然後筷子遲疑了下,最終伸向那盤大紅大綠的山菌。
蘇凌下廚,頭等大事便是圓了自己辣椒自由。
蘇刈忍住想把辣椒刨開的衝動,但是身體很誠實,已經夾住了一筷辣椒。他看得眼皮直跳,飛快夾往蘇凌的碗裡。
“阿凌當是吃第一口的。”蘇刈心虛道。
蘇凌歡喜接著,直接把辣椒當做菜吃進嘴裡,臉上喜滋滋,“好吃,這辣椒不辣,還浸著菌子的嫩滑香兒。”
蘇刈聽他這麽說,看著自己第二筷子裡仍有三根辣椒一片菌子。他面不改色混著飯吃下去。
余光中見蘇凌一直看他反應,抬頭道,“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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