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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
楚欲在房梁上自在躺著,一條腿掉在橫梁外晃蕩。
底下的蕭白舒從他下午離開,一直到天擦黑回來,坐姿都沒怎麽動過。桌上擺放著幾碟精致的小菜,也沒動過。
他在上面睡了一覺,再睜開眼,盯著蕭莊主看得久了,突然冒出來零星熟悉之感。
並不是因為他跟在蕭白舒身邊熟悉了,而是,似乎在這之前,他就見過這個人。
楚欲向來對人和活物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除非是自己一開始就沒留意過的人或事,不然,就連夜襲山莊那晚跟進來的黑貓再冒出來一次,他都能認出來是哪一隻。
或者是像清風間的老板娘一樣,匆匆一個未留心的豔麗側影,連半張臉都沒看全,和之後那個柔弱溫順,完全變了樣的差距,才會多遲疑一陣。
挺直的後背查了幾個時辰的帳目,糾錯核對,蕭白舒也沒松懈懶散下來。
這個身姿,楚欲從高處往下看,越看越是眼熟。
這張臉,一時半會兒,似乎也沒有印象,但這氣質......
他好像真的見過。
就在白雲山莊背倚的燕青山山腳下。
“你今日,好像有些心煩氣躁?”
蕭白舒突然在下面出聲。
楚欲指尖雪白的拒霜花就那麽輕飄飄地落下去,打在蕭白舒手邊的朱墨裡。
“謝莊主擔憂,我什麽都好。”他道。
蕭白舒視線停在花上,又抬目看他:“我庭院的花,你是看不過去了。”
“哪能啊。”楚欲歪著頭正對上蕭白舒的臉,胡言亂語,“我是趕在它們最後一番繁華之前盡情享用了。”
底下的人一愣,隨後又接著翻帳本了:“你往常可沒有這個愛玩的性子。”
“......生死有命。”
楚欲說完腳踩房梁跳下去:“及時行樂啊,莊主。”
蕭白舒的沾墨的筆尖避開了那朵花:“兄長在議事堂的事讓你怕了?”
楚欲理所當然:“做你的暗衛不就是為了你生,為了你死。”
他走過去拿手沾了一點朱墨,染在指腹上像血一樣豔。然後點在拒霜花瓣上輕輕撫過,突地壓下去按滅了純淨地白色。
“左右不過一條命罷了,都是與你有關,有什麽好怕的。”
他抬起頭朝蕭白舒笑笑:“不過莊主救了我,我得好好珍惜著,出生入死,風花雪月,一樣也不能少。”
蕭白舒手中的筆杆聞言歪斜,好好的一個糾錯的圓圈直接畫出去,染紅了旁邊好幾串字跡。
他並未去看林楨的臉,也從中聽出來肆意瀟灑的味道。
這很不像林楨。
林楨是會同他說些玩笑話,能一同商討議事,送他一枝花也不算奇怪,但一向是忠心馴服地模樣。
今日的林楨,身上總有些難以捉摸的感覺。就連剛剛那話,從本分的他嘴裡說出來,跟狂妄差不多。
可也讓他刮目相看。
輕描淡寫地一句“為他生,為他死”,甚至讓蕭白舒不太能抬起頭去正視。
“錚——!”
一支帶翎羽的暗器直直地從窗外射-進來,正好扎在蕭白舒的書案上。
恰巧打破他微妙的思緒。
楚欲看著漂亮的藍綠色翎毛還在空氣中微微飄蕩,來人射箭功底很穩,可惜這東西並不傷人,
“莊主在找人?”他問。
“嗯。”蕭白舒將暗器拔-出來。
銀鐵的材質上面刻了字跡,他看完就起身找出了一個小木匣,將暗器放進去。
跟這屋子裡所有的擺設用品都是價值不菲,唯有這個小木匣子樸素地嚇人,連個鑰匙都沒有。
翎羽暗器隨便地放進去,又隨便地合上,放在一副掛起的墨寶後面。
楚欲注意到,沒什麽暗室開關,也可能是沒啟動,就只是一個普通放置的地方,但是隨手就可以打開翻看。
蕭白舒轉過身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裡:“就是我上次交代給你的事。”
什麽事?
大的還是小的?
看樣子,不像個大的,連鎖都不上。也可能是蕭莊主太自信,用不上。
楚欲雖然心中疑問頻出,但面不改色。
“有消息了嗎?”他問。
“有一些。”
蕭白舒道,“只等剩下的事情查明,再付一筆帳,應當就可以了。”
外面的人放過一箭就走了,那是江湖上兩個打探消息的散人。
——聽風,追雨。
藍綠色的翎羽,銀鐵暗器,按價錢劃分,是超過五千兩的消息。
楚欲原本把林楨完全看做家仆,沒想到也並不是完全不涉足江湖,能找到這些人,不簡單。
“有麻煩嗎?”他現下也只能一步步猜著問。
蕭白舒搖搖頭:“飛煙門剩下的那些人,已經送進後山了。”
他話至於此,神情有些複雜:“活當是活不下來了。”
“送進後山?”楚欲低低地發疑。
蕭白舒在打聽被他打暈的那夥強盜?
這事陳毅如何處置不能親自去過問嗎?他差點就在那夥強盜手裡身敗名裂。
蕭白舒:“嗯。你不就是後山出來的嗎?如果他們不肯交代的話,應該會拿來幫你們練功。”
楚欲心思立轉:後山,暗衛,陳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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