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想要揮開的時候,後背上突然輕盈乾爽起來。
“怎麽回事?”他向後看了一眼。
楚欲沒有回話,將他衣袖扯起來,他就自己穿好了系上衣帶。
烏黑長發被楚欲從衣領裡都抽出來,手心裡的觸感錯覺間,好似比那上好的綢緞褻衣還要光滑柔順。
楚欲滿意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好了。”
蕭白舒這才發現,只是幾句話的時間,已經渾身乾爽清透,竟然一點潮氣都沒有了,濕透的衣裳也在林楨轉手間就輕薄起來。
他側目望了一眼立在地上的銅鏡,先前的狼狽盡褪,他又是那個禮儀周全,裝束一絲不苟的白雲莊主。
“你的內力很好。”蕭白舒道。
楚欲卻看著他低聲說:“小時候,我的父親也常給母親梳發。”
蕭白舒知道白雲山莊的暗衛,均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想必是勾起來林楨的傷心事,於是換言道,“所以你才學了這一手?”
楚欲看他的目光有些異樣,蕭白舒還以為是自己跟林楨的母親相比,越了輩分。
只聽他否認道:“也不是。”
接著楚欲低下頭想了想:“我親自為人梳發,應該是在停雪閣裡學會的。”
蕭白舒聽這名字也算雅致,問道:“那是什麽地方?”
楚欲一口回話:“花樓。”
蕭白舒:“......”
暗衛們的這等事,白雲山莊的規矩裡當然沒寫不能去,林楨也只是說了句實話罷了,蕭白舒總感覺自己平白受了不敬。
越想越不是滋味兒,連銅鏡也看不順眼了。
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向林楨低低叱道,“你出去。”
·
南下的日子很快到了。
楚欲心中的輕車從簡,大概是一人一馬,或者幾人一車就出發了。
當日一早跨出山莊的大門,看到山莊外滿滿的幾車東西,瞬間就打消了自己擔憂的念頭。
原來蕭白舒嘴裡說的四人同行,不是一共有四個人。
他數了數押送貨物的人,一共二十人,十車,每個看起來都不輸給凜風鏢局的上等鏢師。
“莊主不是說輕車從簡嗎?”楚欲道。
隨身的小廝元臨是個十六歲,乖巧伶俐的孩子,這會兒正在清點車裡的貨物,停下來向楚欲施了個點頭禮。
“林公子不知,這已經是白雲山莊南下貨物最少的一次了。”
“那你們不少的時候什麽樣?”楚欲問。
元臨掰著指頭數了數:“再遠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夫人在的時候,出行一般是二十五匹上好的良駒。”
楚欲:“二十五個武林高手隨行?”
元臨搖搖頭:“是二十五匹寶馬拉上貨物南下。”
楚欲經手的都是價值千金萬金的寶物,從來也就是小小的一枚一個,頂多是那個需要包裹裝起來的琉璃夜光酒器,半個就能頂上這裡的好幾車上等貨物。
“白雲山莊的生意......”
他看著一車車拉走的貨物,由衷讚歎:“做得真是大啊。”
元臨習以為常:“要定期向朝廷上供珍寶,當然大了。”
等貨物都走了,才有一個外表樸素的馬車停在山莊門口,元臨拉著他朝前走,“你我和莊主坐這一輛。”
他說完自己就坐上了馬車的一側。
張洲是跟在蕭白舒後面出來的,自己跨上一旁的馬匹。
楚欲心領神會,一步就登上馬車坐進去,身後留下來幾個人面面相覷。
“莊主,他不守規矩。”
元臨指了指馬車:“怎麽能坐您的位置呢?”
蕭白舒看了眼馬車,想著昨天林楨跟他吐露的一番忠心,兄弟相待。
低道:“隨他去吧。”
馬車走的不快不慢,楚欲開始還偶爾掀開簾子朝後看看,張洲騎著馬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面。
後來搖搖晃晃,困意來的快,就在馬車裡臥下來。
原本隻留下來蕭白舒一個人休息的位置,他躺下去,雙腿懶散搭著,佔了一大半。
外面看著樸素的馬車,裡面的陳設都是上好的,連門簾的反面都是鑲了金線。
床板也十分寬敞,還有小幾可以擺放在上面。
楚欲躺得舒服,在一旁看書的蕭白舒讓了又讓,還是被他擠到了邊緣。
“......你就不能好好躺著嗎?”
蕭白舒終於不肯隨他去了。
楚欲仰頭看他,發頂正抵著蕭白舒的大腿,他拍了拍自己腰側的位置:“莊主坐這裡,寬敞。”
要是蕭白舒以前,肯定沒這麽多顧忌,但是清風間裡那事,後來總讓他想起。
似乎是反反覆複地提醒他,這事過不去。
連帶著不只對女子,對男子也不願離得近。
坐在那裡,姿勢也太.......
想著他就把手裡的書頁用力翻了一頁過去,淡淡道,“不必了。”
楚欲心裡奇怪,但蕭莊主又不領情,只能作罷。
車輪壓過官道上平整的泥土,車裡還有發熱的小爐,一切都安穩得過頭,楚欲又在蕭白舒身上嗅到了淡淡的梨花香。
想著下次一定要問問他,身上這香味從何而來。
這一覺睡得沉,他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徹底沉入夢境。
迷迷糊糊間,在對影庭裡為白雲莊主整理長發的自己,像他所說的那樣,變作了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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